三月

三月

*参不透的那种难过

过了五年的单身生活后，许昕也迎来了自己退役的那天。

这么多年全世界征战，终于有时间来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拿到的荣誉和奖牌，咬牙流下的汗和泪，都足够他花上大把的时间去回味。

还有一件事也慢慢在脑海里清晰，他和方博的种种过往，穿插在那些热血的岁月里。如今回想起来，倒是少了最后分开的那点遗憾，多了些两人之间独特的温情。

方博总爱把他俩的在一起总结为四个字：头脑发热。

当初他拿下某站公开赛的冠军，捧着奖杯就匆匆赶回房间，脑门上还挂着几滴因为激动流下来的汗。许昕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年轻的生命里除了拼搏又多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他点开视频通话，紧张的等待着对面的接通，心跳扑通扑通，像极了小时候等待发成绩的自己。

国内时间在早上六点。

方博想赖到踩着点去训练的最后时间多眯一会，却被人搅了计划。那头的人不知疲倦的call着自己，方博想，快解决这个麻烦，还能多沉浸在梦乡一会。

许昕的脸上还带着笑，方博揉揉眼睛才看清了对方手里还举着奖杯，声音哑着说了一句恭喜，便想扔了电话倒头就睡。

“等等，方博。”许昕有些着急，“我看看你。”

“想看回来看啊，我要睡觉。”方博作势就要挂了通话。

“不行，方博，我有话对你说。”

那是二十二岁的许昕，年轻的身体里也有热情的灵魂，隔着距离和时差，对着那个他朝夕相处的人，说出了最有勇气的话。

“方博，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方博有些庆幸自己在几分钟前就清醒了过来，才可以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听到许昕这句有些颤抖的话，他在心里悄悄的点点头，动作却没跟上思想。

“没关系，等我回去，你再答复我吧。”许昕慌乱之中挂了电话，在心里筹划的时候没有害怕，说出口的时候没有害怕，偏偏等待的时候把他的勇气瞬间抽光，只好躲在距离的背后，把选择权完全交付给了对方。

方博没再能睡着。突然加速的心跳告诉自己是有多么为这句话动容，许昕一直像个小太阳一样在他身边，赶走他的雨天和阴霾。如今这个小太阳变成了精灵，一跃竟到了他的面前，扔掉了他的灼热，温度却刚刚好可以拥抱住他。

方博想，自己哪还有理由不伸出手。

许昕觉得，就算他和方博分开这么久了，那天在机场，方博小小的一只站在出口的人群中，努力向他挥手的画面，还是像底片一样，在他心里吱嘎吱嘎的转着。

时间久了连分手的原因都忘记了。

许昕闲在家里，把自己的奖牌奖杯认真擦了一遍，惊奇的发现有些比赛有一些球他还能记得个七七八八，拼搏的日子仍旧是自己骄傲的宝贵财富。

然后他又闲了下来，心思倒还活跃着。

他想方博了。

*别人都懂 我不懂

退役之后许昕没了和方博必须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理由，他爱找几个小借口再回队里转转，跟相熟的几个弟弟勾肩搭背，眼神时不时往方博那边瞄。

收到方博递过来的水完全是一个意外。

许昕站在训练馆门口，转了转有些蠢蠢欲动的左手腕，感觉被人拍了肩膀。

是方博。

他接过方博递过来的水，动作自然到还像当初做队友做恋人那样。方博对着他笑笑，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

“我倒没关系，你不怕被教练逮到？”许昕打趣道。

方博耸了耸肩，没说什么。许昕显然不太习惯这个相处模式，只好歪着头问方博去哪。

烤肉的声音在滋滋作响，许昕看着方博面前这一扎啤酒有些担心，想提醒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

方博没怎么吃东西，端起啤酒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

许昕笑了，说你怎么还是当初莽撞的样子，一点稳重的影子都没有。

喝了啤酒的方博脸慢慢发红，对许昕的调侃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顿的说：“许昕，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怎么会不好呢，在役时的付出有不错的结果，退役之后的日子虽清闲但也有乐趣。

许昕也学着方博的样子喝着啤酒，然后点了点头，说挺好的。

“那就好。”方博低头念着，“如果有我呢，是好，还是不好。”

就算带着喝酒之后的迷糊，许昕还是在热闹的人声中准确的捕捉到了这句话。

在每个惬意的午后，他总会偷偷幻想，如果当初他没和方博分开，生活是不是会换一个样子。

许昕抬起头，方博已经趴倒在桌子上了。他拍拍方博的肩膀，告诉方博不要在这里睡。

带着醉意，方博盯着面前的许昕看了半天，才露出笑容喊了他的名字。

许昕一声一声应着，最后打断了方博。

那你呢，你过得好吗。他问。

方博点点头，脸上还是带着喝过酒的傻笑。

我想你，那你会想我吗？

他却没能问的出口。

把方博送回宿舍之后，许昕自己走在回家路上。

现在的自己竟不如二十二岁自己的十分之一勇敢，顾虑成倍的增加，罩着他的光芒。他连手都不知道要怎么伸了，更何况是一个拥抱。

*时间会走 我不走

在许昕退役八个月后，方博也把退役申请交了上去。像是拿着自己沉甸甸的过去，哪怕是发着热又闪着光，不容许一刻迟疑和后退的决心，还是要画上一个句号。

他没有告诉许昕。

在喝了一杯之后他跟许昕的联系多了起来。生活里有意思的小段子，或者时不时发来的技术分析，还有那么几句拌嘴和互相吐槽。

当初清晨的那通视频电话彻底把他和许昕的生活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互相鼓励互相扶持的日子，这一刻突然被赋予了一些新的意义。许昕总爱埋怨他的头脑发热理论，事实上就是如此，但他却无比的感谢自己的头脑发热，让他的生活多了些色彩。

他如今又要拿起画笔，给未来的生活多添上几笔。

许昕熬夜看完了方博的公开赛直播。

最后一个球落了地，他清楚的看见方博握起的拳头和上扬的嘴角。

“恭喜。”斟酌片刻，许昕只发出去了两个字。

本想关了手机睡觉，视频通话突然蹦到屏幕里，许昕手忙脚乱的接了起来。

“你睡了吗？”方博小声问道，语气像极了他们当初在熄灯之后说小话。

“没呢，刚看完你的比赛。”许昕回答。

“许昕，我有事要告诉你。”方博顿了顿，“但是你能不能等我回去再答复我。”

我有事要告诉你。

我有话对你说。

你能不能等我回去再答复我。

等我回去，再答复我吧。

许昕觉得他又找回了二十二岁那年的心跳，还没等方博说下一句，他便抢先开了口。

“我的生活，如果有你，一定会更好的。”许昕说完又意识到那大概是方博的醉话，“对不起啊，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方博摇摇头，在电波的作用下他的声音多了点颤抖。

“我那天，没有喝醉。”

看见不远处朝自己招手的方博，许昕暗暗想着，机场也真是他的福地。

他有多感谢当初勇敢的自己，就有多感谢现在的方博。

兜兜转转，所谓的头脑发热也给了他们在一起的契机，穿过夜以继日努力拼搏的热血岁月，终究还是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三月来了。

许昕看着自己左边的方博。

天气和心，一同暖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