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出门，雪纷纷而至。初春的第一场雪，从去年岁末附近朋友圈的高山雪海，终于来到我们跟前。
雪一片又一片，降落在房顶上、车子上、路上、草地里，是谁那么专注地做着洒雪这样一件枯燥的工作，却给世间的我们给予这难得的欢喜？一向懒床的孩子听说下雪了，马上冲出被窝，要“出去玩雪仗”。大孩子忍不住要去笼络一捧雪，脸上洋溢久违的欢笑。大人们走在上班的路上，对每个熟悉的人都打个招呼，大家一起分享着这难得的喜悦。
有人说，雪是纯洁的，那白色多么壮美；也有人说，雪是虚伪的，把一切不分青红皂白都掩盖；而我说，雪是善良的，在冬日灰暗的生活里，忽然就是抬眼间的纷纷扬扬，给人点亮惊喜。
雪，下吧下吧，一会儿稀稀疏疏，扯着藕断丝连的密线，刷刷落地；一会儿又大朵徜徉打旋，小朵碎花飞舞，结伴而来；一会儿又好像觉得意思够了，“收了神通”，到别处起舞……
雪从我们清醒，只维持了两个小时的热情，还没有看过瘾，它就挥了挥手，到别处溜达去了。连遗失在地上的那几颗，也吝惜地命令它们消失了踪影。
雪下过吗？哦，朋友圈里下得意兴昂扬，下得生龙活虎，下得绵延不绝……可我一个早饭出得食堂门来，发现这雪去得决绝。
这情绪未尽，只好靠回忆弥补。
堂弟出生在雪天里。那个清晨，听说添了个弟弟，慵懒贪睡的我赶紧起身，然而，雪是停了，那雪留下的战场实属壮观。雪堆在门口，雪地里的脚印怕有个两尺深，50米之外的叔叔家，五岁的我居然迈不动脚步。那时候的我，好像眼里只有门前的厚雪和心里的弟弟，全大家族的欢喜，其它的细节如今想不出更多些。
小时候，天气比现在还冷，那雪下得壮观，后劲无可限量。雪花飞奔，比当时我要上学的心劲要强烈得多，那时候，整个村庄似乎还未清醒，农人们难得享受这短暂的清闲，而我孤零零地撑伞走在雪地里。大自然寂静地听我的脚步声，咯吱咯吱，雨靴被雪蹭得黑亮，脚底温暖无比，我不禁高兴，果然要听大人话，鞋底垫了稻草才经得起雪那么厚。走着走着，遇见个你我他她，抬手看表，好嘛，玩一会会儿嘛。一拍即合，雪仗一触即发。等我们意识到，匆匆忙忙到校，一个个头顶冒热气，头发湿漉漉，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尽，却只剩下看着老师的皱眉眼巴巴。
初中每周一去学校，学校更远了，起得更早了。雪天气，天亮得早，父母还在梦乡，而我已然在路上。偶尔搭乘同村大孩子的车，偶尔有顺路的大人恰好路过带我一程。坐在自行车上，我胆战心惊，生怕动一动，连累好心人一起摔倒骨碌碌。雪虽不大，但冻住的路冰冰滑，一个不小心，转弯处一起摔吧轰隆隆。那雪地，硬邦邦，摔你半天也难得爬得起。那天年轻的姨父顺路带我，自诩技术好的他还是失手，连车带人差点摔到水渠。他万分过意不去，我撑住说，没事儿，我穿得多不怕摔，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着去。
姨父骑车回家了，我一步三滑追上同学，雪啊，拦不住我们说说笑笑。到了学校，早读已经结束，老师脸色不好，但看着我们一个个长征而来，旋即又别过脸去笑了。
空气真好，雪里的村庄，静静的平原，一切都在眼皮底下。那些热腾腾的万物，一直以来，都在蕴蓄力量，只待一夜之间，喷薄而出；而人世间的生活气息，从来就没有变淡过。
不知为何，我感觉它现在还在我的身体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