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端康成
阅读时间:2019年6月8日-6月13日
1.我正要到中学去,祖父就用抱着一丝希望的声调问道:
“什么时候能把我的病治好啊?”
“气候正常了就会好的。“
”让你受累了,对不起。“这是轻柔的乞怜声。
”我梦见大神宫的神都聚在我们家里了。“
”您信大神宫的神就好。“
”我听见他们说话了,多难得啊!神佛都没舍弃我,太不敢当了,不是吗?“这是心满意足的声音。
从学校回来,大门撇开着。但是,家中却悄然无声。
”我回来了。“我说了三遍。
”噢,是你。回头给我接尿好吗?“
”嗯“
再没有什么比干这种事更腻味的了。吃完饭,我揭开病人的被子,用夜壶给他接尿。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尿出来。可见他腹部多么无力。等候时,我满腹牢骚,说了些令人讨厌的话。这些话当然是脱口而出的。于是祖父边低头道歉。我眼看他一天天地消瘦下去,脸上笼罩着苍白的死影,不由得感到很惭愧。过了很久,他用又细又尖的声音喊道:
”啊,痛,痛啊!唔唔......“
听到这喊声,我的肩膀也发僵了。在喊声中,想起了清洗的嘶嘶声。
2.日记至此结束。写完这些日记之后,相隔了十年,我在岛木舅舅家的仓库里发现了这些日记。我写了约莫三十张中学生用的作文纸。大概只写了这些,后来就没有再写。为什么呢,因为祖父在当年五月二十四日夜里与世长辞了。这些日记,最后的日子是五月十六日。是祖父去世前八天。十六日以后,祖父病情更加恶化,家中一片混乱,哪能写什么日记呢。
然而,我发现这些日记的时候,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写的每天的生活,我已了无记忆。要说了无记忆,那么这些日记到哪儿去了?又消失在哪儿了呢?我思索着遮雨一个问题:人是不断地消失在过去的日子里的。
3.关于我父母的葬礼,我已了无印象。他们健在的情形,我也全无记忆了。人们对我说,别把双亲忘却了,想想吧!可我苦思冥想,也无法想象出来。看了照相,只觉得它不是画像,不是活着的人,而且一种介乎两者之间的东西。既不是亲人,也不是外人,而是介于他们中间的人。它使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压迫感,连和照片彼此照面,也都觉得不好意思。就是别人谈及我父母的情况,我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聆听才好,只希望谈话早点结束。别人告诉我他们的忌辰和年寿,我也如同记电车的车号,马上就忘得一干二净。我从姨母处听说,举行父亲葬礼那天,我又哭又闹,不许在灵前敲钲,要把供灯熄灭,将灯油全倒在院子里……只有这件事,竟莫名其妙地拨动我的心弦。
4.忽然,一阵炒栗子的香气扑鼻而来。真想尝尝啊,阿光身心交瘁,心里又了这点欲望,这才把她从梦幻中唤醒过来。
5.人把这种虚空吞没,又把虚空呼出,这被呼出来的虚空,又把人呼了出来,同样的事反复循环。现在这样谈论或观察事物,不知什么时候会进入虚空而消失,然后又从虚空中出来或观看或听闻。谁能知道哪个是真的呢。
6.人不可能永远属于人,也不可能永远属于虚空。
7.无形的幸福和捉摸不定的明天,作为希望确是真实的,但用在保证上,则是虚设的。
8.秋空分外澄澈,海天相连处,烟霞散彩,恍如一派春色。从这里到夏天,得走二十多公里。有段路程,大海忽隐忽现。千代子悠然地唱起歌来。
9.那时个晴天。风,却把竹林吹拂得摇曳不止,破坏了他要描绘的景色。
10.尽管竹林在摇曳,杉树却平静如常。晨曦早早造访竹丛,黄昏则捷足先登,来到了杉树林间。此时正值白昼。白天是属于竹林的。竹林宛如一丛丛蜻蜓的翅膀,同阳光嬉戏作乐。
这时候,有风也有阳光。
11.泼洒在竹叶上的阳光,像透明的游鱼,哗啦啦地流泻在他的身上。
12.这正是初夏——犹如初夏一般充满朝气的处女的裸体,映照在洁净的镜面上航。同绿叶鱼白藤花一起......
13.她依然交抱着双臂,仿佛要紧紧抱住自己的贞操与道德......
14.归根结底,少女的“蔑视人生”,如同白日做富贵梦一样。她越是想在这个社会里往上爬,以自己定会被贵人看中而自豪,就越是卖弄小聪明,越变得肤浅轻佻了。
15.在月色之下,在水车上的冰柱闪着寒光。马蹄踏在冰冻的桥板上,发出金属般的响声。重峦叠嶂黑魆魆的轮廓,恍如一把把利剑。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16.人在奔赴冥界之前,必须以阳世好人的姿态生活下去,这种人间的习俗更是可悲。
17.异味哲学家曾经说过:植物的命运和人的命运相似,这是一切抒情诗的永恒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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