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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多愁善感源于身世之悲。
轻云出岫,缓缓而至,林黛玉卷裹着沉痛而来。她本是那个被上天宠爱的孩子,出身于钟鼎之家,书香之族,其父林如海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其母贾敏公侯小姐出身金尊玉贵,加上她与生俱来的灵秀,该成就一个何等自由烂漫、明眸善睐的小女孩!
叹人间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林如海先后遭遇儿子夭折、妻子亡故,父女二人,孤苦伶仃,形影相吊,命运的无常与荒芜如同阳台上的爬山虎,恍恍惚惚间爬满了屋顶,笼罩了林家。
林黛玉就是带着这样的哀痛来到外祖母家。长大后的黛玉一定会忆起和父亲分开的那一瞬间:父女二人,更相为命,彼此都是生命里的温暖。一朝分别,岂不痛哉?慈父谆谆教诲,小女洒泪拜别。对潇潇暮雨洒江天,唯有江中水,无语长流。随着水流舟逝,泪眼相看,无语凝噎,此一行远别,雾霭沉沉楚天阔!
此一别,物是人非;此一别,故乡是他乡;此一别,沦为客居之人。
黛玉的敏感,在很大程度上源于这种精神上的漂泊。黛玉的故乡是在苏州,属于南方,而荣宁二府在京城,属于北方。从烟柳画桥的南方来到寒风凛冽的北方,无论从自然坏境还是生活习惯上,都将面临着极大的不适应。几年之后,黛玉的父亲也死了,黛玉终生再没回过故乡,乡愁也伴随了她一生。
书中薛宝钗的哥哥薛蟠去苏州,买来了许多土特产
“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
宝钗将这些东西送给姐妹们,黛玉看到家乡之物,不觉触景生情,垂泪叹息。
宝玉劝慰黛玉出去散散闷,向宝钗道谢,黛玉道:
“黛玉道:‘自家姊妹,这倒不必。只是到他那边,薛大哥回来了,必然告诉他些南边的古迹儿,我去听听,只当回了家乡一趟的。’说着,眼圈儿又红了。”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客行之人,听到折柳曲,自然而起乡思之情。于黛玉而言,听闻故乡事,可缓思乡情,今古之情一也!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这是我们的文化传统,黛玉临终嘱托紫鹃:“我在这里并没有亲人,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这彻骨的孤独和思乡之痛,让人如何不泪垂?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这一生,黛玉如同天地间孤飞的沙鸥,漂泊无依。其实,今天社会中在外闯荡的你我,大多也都是他乡人,但是在繁华的都市里无论呆上多久,都依然会有漂泊感。相反,因为故乡有着童年亲切的记忆,有过被温暖的对待,回忆起来,总是舒展愉悦的,那种感觉,就像沉浸在母亲的歌谣里不肯醒来。
寄人篱下的生活加重了这种孤苦无依之感。黛玉在贾府,从形式上受到了极高的待遇,“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但是,在那样一个“一个个象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豪门贵族中,宾至,能如归吗?初入贾府的林黛玉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孤身行走于一个和家迥然不同陌生的环境里,谁的内心不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呢?
寄居生活,个种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黛玉曾向宝钗剖腹深言道:
“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你如何比我?……你不过是亲戚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
因此,黛玉很自律,很少去麻烦除紫鹃外的下人。哪怕是体弱多病需要吃燕窝人参时,她也不主动张口。甚至于有一次吃了晴雯的闭门羹,误会是宝玉,想斗气,又在心内暗自思忖:
“虽说是舅母家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
怕人多嫌,怕人轻视,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样的孤独,若非有同样的体验,很难感同身受。黛玉心中的敏感只关乎两事:一是身世,二是爱情。
身世的悲伤加上爱情的痛楚,在黛玉这里凝结成了孤独和绝望。理解了这点,便会明白,她的“小性儿”“行动爱恼人”非一般意义上的气度狭小,而是源于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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