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凡尘
收拾旧书，发现了12年前写的打工日记。
那是大一寒假（一不小心暴露了年龄），当年的一些观点和心态早已变化，但还是忍不住想分享出来（原文重现）。
我的手稿，纸质都斑驳了
1.上岗
我做的第一份兼职，是在酒楼里当服务员。想起来，千言万语，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一天上班，部长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我就上岗了。只知道我做服务员的工作，具体做什么，只能仔细地看，认真地问，部长也没时间细细向我阐述。
当然，开始的三、四天，我犯了许多错误。
工作的第三天晚上，因为我的手已经酸痛了，收起一个瓷盘时，不小心将盘里的菜汁倒到客人的裤子和背包上，我当时很害怕，也很自责：为什么就那么不小心呢？面对客人的责怪，我只能不停地向她道歉。
主任在下班的训话中，有点指桑骂槐，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尽管她没有当众把我揪出来，但她带火药味的话仍然让我很难过，因为我真的好累。但的确是自己做错了，又能怪谁呢？只能告诫自己日后小心。
帮客人拿酒水是有一个程序的，但开始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分内事。每个人都很忙，我一接手就漏掉一步，结果只能叫经理帮忙处理。卖啤酒的推销员伴着她带刀光的眼神：“早知道你不懂，我就自己拿好了！”
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眼神可以这么恐怖。就连传送菜的服务员也没好气地说：“上菜都不会上啊？”
他们都说，不懂就要问。但问多了，谁都会烦。这时候我知道，问也不能问太多。刚开始那几天，真是糟糕透了，心情低落到极点。
2.底层工作者
一个月的工作，让我知道了底层工作者的无奈。
服务员上面有部长，部长上面有主任，主任上面有经理，经理上面才是老板。对内有很多上司，对外则是：无论怎样永远都是对的客人。
有时候，对于同一件事，A部长叫你这样做，B部长叫你那样做。这时若让他们协商是最好的，但你没这个权利，除非他们自己协商，所以只能询问一个比他们级别高的人。否则，你怎么做都是错。
有一次和一个后勤阿姨聊开，她告诉我有些服务员对她很不礼貌。但阿姨又说，我们这些服务员是有权力叫她们做事的，所以结果也是没法说。
不管级别不级别，从人性而言，讲礼貌是基本的，何况阿姨又是长辈。后勤阿姨们的工资比服务员的还低，工作时间长，又累，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们多一点尊重和体谅呢？也许我只能这样想：社会上什么人都有。
每天一上班，我就想着下班，下班就想着睡觉，想着快点过完一个月。
不过偶尔也会想：今天会遇上什么事情呢？希望不要犯错误。
我们的员工宿舍是居民退掉的旧房子，有人住房间，有人住大厅，两个洗手间，上下铺加起来40个床位左右，有点像大杂院。尽管员工的班次不同，但洗澡还是要排队。
和几个同事下班后去买东西，她们用国语沟通，我在听。要走的时候，我听到一个销售员阿姨不屑地用粤语说：“哎，这些酒楼妹！”
哦，我反应过来，我们都穿着工衣呢。级别低，社会地位低，其实，每一个社会劳动者都应该受到充分的尊重。
打着工的我，是多么地期待新学年的开始啊。
3.小事一桩桩
服务员是属于楼面部的，所以上班要化淡妆。我看到那些主任、部长们的妆，眼影、粉底、口红都派上用场了。
服务员就很少用眼影，本人自认为皮肤够白，所以只买了一支美宝莲最淡色的唇彩。
有些同事用很深色很厚的廉价口红，看了实在不怎么样，但毕竟不熟，我又不好跟她们说，我觉得化妆品这东西，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健康。
在茶水间搞完卫生，我走最后，维修工大叔刚好进来。看了我好一阵子，说：“哇，服务员那么漂亮的。”虽然本人长的不怎么样，但憨厚大叔的话和他憨厚的笑还是让我高兴了好一阵子。
常常有些上了年纪的阿姨问我：“小妹啊，你有没有18岁啦？”
被问多了，我偶尔就有那么一点点自恋地在那里想：我看上去有那么小吗？过了这个寒假，我就上大二了。
经理说我刘海太长，叫我拿夹子夹着。我同事说我那样很土。我说，我本来就很土。
有几次下班，同事会叫上我和同伴到附近的公园去走走。
走过几次公园，最记得一件事情。我踢毽子的时候当众摔了一跤，真是丢脸丢到家，幸好是晚上，不好意思也没那么狼狈。
他们送我们回宿舍的路上，我觉得我们一群人走在路上好像黑社会。
（来个题外话：看回这段被赞美就高兴的记录，我现在的想法是“当年果然太年轻，幸好没遇上不好的事情”。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不管他人的赞美是真是假，不能轻易相信，也不能太当真，遇到赞美，不自恋，不自嗨，不自弃，回敬感谢就够了。）
4.顾客——杯里的混合酒
社会是一个高脚杯，盛着混合的酒。酒楼里的顾客虽然不能代表整个社会的人，但一个月的接触与观察，给了我一种一叶知秋的感觉。
整体而言，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是最好服侍的。他们言语友好，目光慈祥，让人觉得辛苦也是值得的。
而青年群中，很多人都很难“对付”，我想，他们是好人但礼貌和态度上让人不舒服。当然有些青年也是很有修养的，但有些人进来就餐时会“抬着架子”。
我不是批评他们，他们有拥有架子的资本，比如金钱、荣誉和地位，或者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
当我从服务员的角色中抽身出来时，我知道有些工作者对消费水平不同的顾客抱不同的态度和想法，但表现出来的不多。
在酒楼里工作，我跳出杯子，看到了两个字——阶级。我会想，也许这就是社会吧，也庆幸我看到的不多。
每当看到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就餐，享受天伦之乐时，我也会替他们感到高兴，我的心情也是晴朗的。他们真挚而朴实的言语和细小的动作时时刻刻都在传递着爱的语言。
社会这杯酒，有葡萄酒的甜，和白酒的烈。
我的手稿
又来题外话：日记最后是结束感想，文字就不打上来了，有兴趣的看上图（我的手稿）。大学一年级已经成年，但是看待很多问题，还是用孩子的眼光。现在看回以前的文字和观点，很是稚嫩，也有些非黑即白的感觉，但我不会去抨击那时的自己。
人的成长需要一个过程，每一步都不可跨越。今天的这篇推送，是在提醒自己，亦是和大家共勉：昨天的自己也许不能够让自己满意，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学着去探索自己的过往，认识自己，再次启程。这让我想到了人生的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观察，阅历，思考，学习，最终成为自己。这会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凡尘有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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