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鹅

张永康

记不清是谁，送给我一只小鹅，它淡黄的嫩嫩的雏毛，微微颤动的步子，细细的软软的叫声，清澈如水的眼睛，都让我看得很近，看得很清。

我家在一个小村，那里有小河、小山和嫩绿的田野，父亲见我非常喜欢小鹅，就送给我一个小笼，说：“带小鹅到村边去玩吧。”

我很小，村里没有与我合适玩耍的伙伴。于是，我独自一人把小鹅提到田边，让它吃嫩嫩的草，或是把小鹅提到小河边，让它追一阵子小飞虫，然后它下到河里痛快地游玩。游玩够了，它自己会上来，一摇一摇地来到我的身边。我躺下来，它就来到我耳边细细地叫过不停，并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我。这时，我就看着蓝天上游走的白云，听着周围蛐蛐的叫声，吸着河边的草香，感受着小鹅身上的那阵凉爽，直到中午了，或是暮临了，我才提着小鹅向家里走去……

小鹅渐渐长大，直起头来能够着我小小的膝盖。于是，我只提着笼子，让小鹅跟在我的后面，我走它也走，我跑它也跑，有时小鹅跟不上我，会急得直叫。

小鹅在草坪上吃草的时候，我会干些小玩意儿，比如投石子、飞树叶、练习飞跃等等，每每这时，小鹅会停止吃草，张着眼睛看我，让我玩得更加起劲。

有一次，我趁小鹅不注意躲藏起来，小鹅见我不在，就惊叫了起来，并四处找我，那声音像是很焦急、很悲凉，我再也忍不住了，急忙站出来，惊慌的小鹅一看到我的影子，就飞快地跑过来，显得非常高兴。小鹅亲昵地站在我的脚背上望着我，目光里还有些埋怨。还有一次，我假装地突然哭起来，小鹅听见了，睁大了眼睛，颤颤惊惊地来到我身边，不住地细语，像是在给我安慰。

和小鹅在一起，我玩得很开心。我爬竹或是爬树时，小鹅就仰起头看着我爬，我从一根小竹竿上走过时，小鹅也要试着从竹竿上走过；如果我捉蛐蛐，小鹅也会帮我追或是到草丛中去帮着寻找。

有时夜晚降临，我坐在小山上看远处的暮色，小鹅也会依偎着我，看着远方，好像我看到的一切小鹅也看到了，我想到的一切小鹅也想到了，我们就像是一对知心的朋友。

随着小鹅的长大，我越来越觉得小鹅非常漂亮。它脖颈长长，眼睛发亮，一身素黄，显得素净和秀气。那时，我天真地想，也许小鹅是它们家族中最漂亮的姑娘。

凡是漂亮的姑娘命都不长，这是婆婆把着我的小手告诉我的。果真不久，小鹅就离我而去了。

那天晚上，我在迷糊的睡梦中听见妈妈在惊呼着赶走黄鼠狼，等我醒来，只听得小鹅的几丝衰弱的哀叫声。我慌得滚下床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就将满身是血的小鹅抱在怀里，贴近胸膛。我看见微弱的灯光下，小鹅那双怔裂的眼睛，慢慢地变得柔和而安详，然后又软软地无力地闭上了。

我就这样抱着小鹅，幼小的沉默的心灵充满了泪水，过了很久，我感动怀中一片冰冷，一种恐惧感向我袭来，我的手在发抖，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爸妈也急忙背转身去擦着泪水。

我不知道那一夜我是怎么度过去的，我听见隔壁的婆婆也在哭泣，爸爸妈妈一夜守在我和小鹅的身边。

呆到第二天早上，我却困倦地睡着了，朦胧中我感动一张脸贴在我的腮上，一股热力向我涌来。我突然醒来，急呼小鹅，妈妈急忙来安慰我，说小鹅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说刚才还抱着小鹅，贴着小鹅热热的脸。妈妈说那是太阳光从窗口射进屋来，照着了我的脸。我没有作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血，然后站起身来，向门外跑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村里走了多久，最后昏倒了，是妈妈把我抱回家的。以后的每个夜里，我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下床去看那只提过小鹅的笼子，直到又疲倦地睡去。

白天，我总是到小鹅曾经去过的地方，迟迟不肯回家。有一天，我急忙奔回家，用石头砸烂了那只有着隐隐约约血迹的笼子，又哭了好一阵子，从此以后沉默不乐，也不爱走动。

几天后，父亲又做了一只结实的大笼子，劝说着送给我，我终于收下了，却对父亲说：“别再给我小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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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永康，笔名蜀国立秋。《剧本春秋》主编、《西南作家》杂志副主编、《天下云山》平台主编、西南影视文化艺术中心副主任、四川文学艺术院副院长、四川微电影编剧委员会秘书长、中外散文诗学会四川分会秘书长、四川文艺传播联盟常务副秘书长、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通俗文艺家协会会员、四川散文学会会员、内江市作家协会理事、川威集团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在全国公开刊物发表诗歌、散文、小说300百余万字，著有长篇小说《心狱解码》、《绝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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