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象限 1

船舱一样的过道，水泥地面，两侧的窗户是圆形的，周边用铆钉焊实了。卖门票的说，走到头就是更衣室了。窗户外是灰黄的黄浦江水，拍打着玻璃。

我提着泳具找到了一扇编号156的小铁门，换过衣服后，穿过铁迹斑斑的淋蓬头，走到泳池入口。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里头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泳池，每个池里都有三两个人在游泳，泳池的灯光是人造光源，空间密闭性很好也看不到外边。

我在里头一圈又一圈地游，没有碰到一个熟人，45分钟后我出去了。

淋浴的地方，墙和地面都是水泥的本色，一块砖也没贴，淋蓬头里撒下的水珠落到身上溅上墙壁，一颗颗的水珠挂在壁上，头顶的白色灯光照在地面的水上，冷冷清清。

洗完澡，收拾好，拿上东西，我便走了出去，再次经过长长的过道，在一扇开成半圆的门前等候。10分钟后，车便来了，上了车抓住顶部的栏杆，人随着启动的车子摇摇晃晃。车窗外毫无风景可言，还是黄黄的江水。车载我到了地面，车门同一个形如电梯门的出口对接，门打开，我便出来了，蓝色自行车就停在那扇门的左侧。

有时候我也可以骑着那辆从车架到轮子都是湖蓝色的自行车，潜到水下，速度是慢了些，但路线更为自在。江水总是黄黄的，毫无风景可言。

底下的设施总不那么好，一个空间，通常做得极大，除了上次说的游泳池的浴室，还有公共厕所，虽然都铺上了尺寸为20cm*20cm的白色小瓷砖，但总是鲜有人来打扫，找到一个干净的位，真不容易，位子倒是很多，安装的也是不成列也不成行，有的是蹲位，有的是坐位，有的外面为了一道矮墙，有的毫无遮掩暴露外。我很厌烦这个地方，但又不得不在情急的时候去用它。

每周五晚上，坐上5Y公交车后，待窗外景象都变得乡野，黑夜突然变成了夕阳西下的傍晚，就到了。我随一行人下车，然后大家顺着围好的生锈铁栏杆排队进超市买东西。超市的门口更像一个厂房，大门敞开着，里头就是购物区，进去了只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别的人都不知道散落到哪里。

每次找不到商品的时候，我就会大叫一声，XXX在哪里有？这时就会有一个穿着紫色polo衫制服的超市员工突然出现，然后把我带到那个货品面前。

买完东西，我便再次回到5Y的终点站，坐返程的车回去，一路恍惚，下周再来。

到了楼下，立在昏黄的街灯的光晕里，仰望密密麻麻的楼房灯光，不知道该回哪里，依稀记得半掩着绿漆的木门，里头飘出的油烟，白白团团，如雾一般升上天去，油煎带鱼的味道飘出，我就知道那个地方是我的栖息之地。

游走，只身却希望在陌生的地方想要找到熟悉的身影，枉然的事总是枉然，想象可以存在。

第二次去泳池的时候，我在二号中等大小的池子里游泳的时候，自由泳换气头露出水面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熟得不能再熟，能让我大哭也能大笑的人来，穿着一身黑色紧身潜水服，胸前挂了个哨子，是老饼子，除了他的脸看上去只有20出头的样子让我疑惑以外，别的特征无疑就是他本人。我将头再次扎入水中，猛游一通，想快些到岸边弄个明白。

等我到了岸边的时候，老饼子的身影已快要消失在远处男更衣室的入口，我发疯似的朝那里狂奔，跑入了男更衣室也没人阻拦我，只是看到的一个个正在更衣的人突然化成了一只只透明的泡，消失了。

回到属于我该去的更衣室，打开箱子，发现自己的鞋被偷了，箱子的门，没锁好。那天，我没洗澡就匆匆带上泳具出去了，丢了的是一双我在后弄堂口杂货店买的白色塑料凉鞋，上头有蓝白的2道条纹，鞋头上还有白色的尼龙鞋带，才穿了一次。

那天，我坐在爸爸的自行车书包架上回的家，两脚悬空着，没有鞋子。不知道为什么爸爸那天会在门口等我。

回到长顺路的家，推开门，奶黄的墙壁，接近顶部的棕色横断围边的确是我熟悉的，门里却是一汪绿水，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水仅限于房间内，却没有溢出我打开的门，一直白色天鹅停在水面，静静地漂浮，一切仿佛静止。水缓缓向前流动，却又不知道它将流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