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气

        “破烂儿！破烂儿！”

        一大早，就听见这一声一声地叫喊，那个亲热劲儿，不像是收破烂的，倒好像是在叫着疯跑在外乐而忘返的孩子回家吃饭。

        我想这一定是个有趣的老头儿。下楼去收拾他切切召唤的一堆破烂儿，面对面站着才发现，他并不是嬉皮笑脸，而是一脸的认真。原来他并不是故意那么喊着“哗众取宠”，大概真的是长年地吆喝堆积出来的亲切感。我们收拾着，简单聊上两句。他个子不高，一身破旧的穿着，枯黑的双手上青筋暴出，关节凸起，指甲四周围了一圈儿黑，恐怕是再洗也洗不干净了。我说：你应该戴副手套，能保护点手。他说：戴手套不随活儿，这样习惯了。我问他年龄，他说：六七十了，因为身小力薄，一直干着这买卖，现在年纪大了，不用那么累了，就只当找个事做锻炼身体，不让孩子挂念，比闲着强。说着话，摆弄着破烂儿，一堆张牙舞爪的破烂儿在他那双脏脏的手里码得整齐听话。我想到自己的父母，老人不都是这样吗？在有生之年干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保重身体不给儿女添乱，这样的老人心中无得失，无计较，他们不高大，也不讲究，但有一颗清亮的心，向着平凡的生活，过着平淡的柴米油盐，充斥着人间烟火。

        平时买菜总习惯了去超市，一座大大的超市应有尽有，满足我所有的需要，太久没有逛过市场了。今天心血来潮，去市场转转，淘了个和面的瓷盆，美女老板看我把盆放上电车，细心叮嘱：骑车注意点，小心别掉下去了。伸手去晃晃，又笑着说：没想到还这么稳当，应该没事！一向粗枝大叶的我尤其喜欢这样的友好，只言片语就容易感动，像极了儿时闺蜜的照料，很享受，心情自然也放松下来。市场里的吆喝此起彼伏，不像超市里连珠炮一样冰冷的喇叭，也不如乡村走街串巷吆喝的趣味，只是这边喊，那边和，有些聒噪，又觉得生活气十足。杀猪宰鱼，鸡犬相闻，孩子瞎跑，偶尔听到大人骂两声，再上前拉一把，我一下感觉接了地气，被上班隔离的烟火气瞬间附体，享受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妮儿，来把儿茴香吧，很新鲜的！”也只有老人还一如既往地叫“妮儿”了，那就来吧。“再来把儿蒜，今年的新蒜……哎呀你这个妮儿，真是好运气，我明明捆的五头，怎么到你这儿就多了一头？你真是运气好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想起了老家那个最爱胡诌的二婶子，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就被一头蒜凭空砸来了好运气呢？既然如此，这“蒜”来的好运，我就欣然接受吧。

        市场的尽头，有一家肉铺，上前挑几根排骨，想着怎么下锅儿子才最爱吃。挑好递给年轻的老板，他回身到案板前去剁，我微信支付，名字“花的峰”，图片上小两口偎依着。我才看到肉铺旁边做着个美女，大概就是这个“花”，她虽戴着口罩，也掩不住精致的妆容。收到付款，扯了袋子走到案板前，男人接过装好，女人拿好递过来给我。没有语言却默契十足，原来卖肉的不止有强霸民女的郑屠，也可以是无名无姓的凡人，拥着心爱之人，撑起一个温馨的家。

        回到家里，看着一个人在家偷偷玩的孩子立马一本正经地写作业，竟没有了平时的怨气，任你顽劣一会，我也要做个安静的“煮妇”，包盘饺子，蒸笼包子，在这周末的闲暇，来享受这难得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