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杨（我先生）问我：“和你吵架的时候我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吗？”我认真想想，好像真的没有。他接着问“那你呢？”我：“······”
寇乃馨在《我是演说家》中的一段演讲令我印象深刻。那期演讲的题目叫《别对你爱的人飙狠话》，其中，寇乃馨提及她与先生黄国伦的一次争吵，她在气头之上说出了令她后悔终生的一段话：“黄国伦，你哪一点配得我寇乃馨，你知不知道你离过婚是二手货，你配不上我。”
undefined_腾讯视频
这段话就像一把刀子扎进我的心里，鲜红的血顺着刀口一点一点地渗出。如果我不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听到这段话，而是事件的当事人，或许我会瞬间昏厥、失去知觉。
然而，我曾经也对杨说过类似的狠话。热恋过后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发生过数次激烈的争吵。那时候，感觉把一辈子能吵得架都吵完了，每次都觉得大脑充血、呼吸困难，世界只剩下输赢。有时候，我明明知道一句话就能把他推入深渊，但舌尖的那股滚烫让我痛苦难忍，吐之而后快；有时候，我用尽全力把涌向舌尖的尖利吞回喉咙，而胸口那团沸腾的火焰让我几近爆炸。
那种烈火烹油的感觉现在想来觉得不可思议，想到那时的自己定然面容扭曲丑陋至极，我便更生嫌弃。好在，那段日子并不长。经过几次魔怔般的循环，那股暴戾之气仿佛脱离了我的肉体，离开我去寻找下一个宿主。在那之后，虽然我们还偶有争吵，但我渐渐学会守护脑中的理智与心里的底线。
如今，回想起刚开始交往的那两年，我觉得自己是那样不可理喻。其实杨也有脾气，但即便在他最愤怒的时刻，也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想到这点我既惭愧又内疚。
为什么当初我会那么激烈呢？或许刚开始我只是爱上了幻想中的他吧。在《为何爱会伤人》中，作者提到恋情的刚开始双方都只是爱上投射在对方身上的幻象，直到幻灭之后才认识到彼此真正的模样。曾经的我过于沉迷，把内心的矛盾投射到外部的关系之中，所以那段日子，两个人都很挣扎。雪上加霜的是，我又偏偏是个“伶牙俐齿”的人，拥有“语言能力”这件武器，我的破坏力如同获得加持，让杨遍体鳞伤。
因此，听到寇乃馨的演讲时，我感到仿佛是自己站在那个舞台上，又仿佛是身处争吵的现场。那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让我从旁观者的角度重新面对自己，而因此萌发的熟悉的陌生感，几乎让我分崩离析。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真正意识到人的多面性。就像哈利波特中的伏地魔，在成为伏地魔之前，他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Tom Marvolo Riddle，而这些字母调换了顺序之后就变成I am Lord Voldemort）。而在遇见杨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糟糕的一面。
因此，我对杨一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激，不仅是因为他包容了我的不美好，还因为在与他相遇之后，我才真正长大。褪去少年时代粉饰太平的皮囊，以赤诚之心接受现实的掠夺与馈赠。同时，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挥动魔杖，对杨说出“一忘皆空（Obliviate）”的咒语，这样就能把他脑中那些狠话的记忆通通消除。
后来，我诚恳地向杨道歉，不单是为了某件事，而是为了当初那种伤害他的行为道歉。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我才不会跟你计较叻”。我知道他在安慰我，那些记忆让他留下了伤，不然，他也不会在多年之后问了我文章开头的问题。
坦白说，后来我们也争吵过，但我渐渐学会不去戳他的痛点。当那团火焰让我几乎燃爆时，我会撤离有他的空间，让自己慢慢降温。相比于曾经要把他烧成灰烬的烈焰，现在的我选择做潺潺流水， 流动却不翻滚。而他，也渐渐学会体谅。
寇乃馨在演讲中说，有些遗憾是终身无法弥补的。庆幸的是，杨还在我身边，如果当下两人愤而分手，必然都看不到对方今天的模样。当我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健康、越来越懂立场转换，我才意识到他对我的影响。伴侣的确拥有让人重生的力量，当然，前提是你也同样渴望成长。
现在，海阔天空在我的心里依旧排第一位，但在那个画面里，拥有杨的一席之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