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塘 杂 记
杭州这个地方一向奇怪,西湖十景久负盛名,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锺、三潭印月,实如眀珠璀璨,镶嵌于杭城西湖,如同画龙点晴,本身就足以惊艳世人,谁能料想,西湖群山环抱之中,又出孤山、文澜、西泠、龙井、宝石山、灵峰、天竺、灵隐这诗画一般的异域,九曲十八涧的美刚让你目不暇接,钱塘江大潮便巳挟风势雨奔雷而去,把山水文脉都占全了的,这样的地方全世界也不多见。
杭州的美,不同于北京、西安、金陵皇城根儿后贵族时代的气息一般显露于表,杭州的美是内敛的,她带着羞涩而思春的少女气息,顾盼着让你走进她欣赏它,去发现她的美。且不去说她目不暇接的西湖十景,也不说她的灵隐禅踪、六和听滔、岳墓栖霞、杨堤柳行、三台云水、梅坞春早、北街梦寻,单是那四时晴雨、满湖荷香、落日湖光,云遮雾掩、水天相接,一城氤氲,就撩拨牵引着世人莫名的忧伤和快乐。于此醉了万千墨客,豁然丹青。
可是天天面一镜湖,到底人会生厌,正当你在为西湖喜忧烦厌时候,不经意的西湖山海一游,她竟然冷不丁就给你惊喜,是吧,九溪十八涧的幽媚你还未见,梅家坞、满觉陇的茶你也未尝,天竺、灵隐、报国寺庙堂的佛味香火未具,超山、灵峰、孤山的梅雪你还未寻。一场冬天,暖阳如初,龙井的茶山早也春意盎然,满山空翠新绿巳经亮瞎了你久困斗室的身心。
丙申气塞,难堪回首。这一年,人生陡变,数年恩爱夫妻,转眼竟成了路人,上天残忍,生生剥夺人伦幸福,我悲怆一地,只剩下一个孤凄的魂。
孑然行走,落寞杭城,西湖群山便是我的良药,西溪庙庵存了我的对话,俞樾墓前我身影徘徊,我朝拜清初诗坛一代词宗厉鄂,也瞻仰了雍正的杭太宗举人,我高歌于黄實虹故居的栖霞岭山道,也泣哭于弘一大师山门庙前,我跪拜过杭城南山天寿潘公,也辱骂过宋相秦桧于风波残亭,龙井的牌坊留下我的目光,天竺的佛香跌落了一地我香烛的烟火,我赞美着西湖的水,也畅游了西湖的山,捉笔挥洒,肆意丹青,伤心悲绝,黯然泪下。我如同人弃的野狗,嘤鸣在野,浪荡江南。
丙申岁未道百年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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