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狭窄,路灯昏暗,三三两两的男人慢悠悠走着,不时与边上女子搭着话,传来调笑声。
牛叔轻车熟路,走到一扇贴着大红倒“福”字的门前敲了几下。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探出身来,喜道:“你来得正好,菜刚刚端上桌。”牛叔也不客气,坐到桌边,自已斟了一杯酒。
屋子里的灯光比外边亮堂多了,牛叔好象回到自己的家一样。饭暖菜香,还一个体贴的女人。女人清秀,温柔似水,可她不是牛叔的老婆。自从原妻一病归去,无儿无女三十出头的牛叔就来到了南方,做起了泥水活。单身寂寞,想女人时就同工友们四处溜达,也就找到了这条巷子,找到了这个叫秀云的女人。这个镇有几条这样的巷子,都住着外地单身女人。一到黄昏晚上,就穿着暴露或坐或站在门前,招呼着寻花问柳的男人。这里的管理区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恶性事件,才懒得费心费力去打黄扫黄,何况还有油水可捞呢!
牛叔就这样三番二次,熟了门道,有了滋味,便一心一意上秀云这儿了。白天工地干活,晚上长夜漫漫,哪个男人能憋得住自己啊。何况牛叔又是一个山里汉子,没什么清规戒律,也谈不上品德操守。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已经是走天大的好运了。
其实牛叔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年近四十,再不找个老婆后辈子就没人疼了。可是秀云,一个四川女人,家里有夫有子,会跟他走吗?
之前接触几次,秀云都当牛叔是一个普通嫖客。但后来,看到牛叔经常提些水果买些菜,又觉得他相貌堂堂,身体结实,也就默认了他为“情夫”,之间的交易也就不谈钱了。牛叔倒也自觉,每到月底也给个几百元钱。可一当牛叔让她少接客时,秀云发话了:“你那几百元能当啥用?家里的男人孩子还眼巴巴望着我呢!”
“你跟了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安安稳稳。”牛叔喝了酒,望着眼前清秀可人的秀云,情不自禁地说。
秀云制止了牛叔继续倒酒的动作,嗔道:“就知道喝,就知道说,你以为我们这些姐妹做这个心甘情愿?还不是为了家里。”秀云也有点伤心。家里男人没用,就知道闷头干呆活;也没个男人气慨,很让别人瞧不起。后来村子一些女人出去“打工”后,家里条件都大为改观,有的甚至起了楼房。当男人对她说“你也出去吧”,秀云哭了。虽然村人们都心知肚明女人们出去的事,但笑贫不笑娼。只要能过上好日子,也不会象以前一样指肩戳背了。
“出去就出去,我再也不回来了!”秀云最后无奈接受生活的挤压,恨恨地回应男人。
“只要有钱,随便你。”临走的那夜男人压上秀云的身子,没弄三下就草草完事。秀云气道:“不知你当初是怎么下了种的!”有怨有恨,所以一直至今,秀云除了汇钱,很少给男人打电话。
秀云发现自己似乎对牛叔也动情了。牛叔的温言暖语,牛叔的坚挺强劲,让秀云在云山浪谷畅语销魂。而牛叔的精明能干与爽朗豪迈,更让秀云幻想:为什么我的男人不是他呢?
饭后看了会电视,秀云收拾完一切就招呼牛叔上床。望着秀云白皙健美的身子,牛叔似乎没有往时的激情。他一本正经对秀云说:“我是真心想跟你好,你能离婚吗?”
“我知道,让我想想。”秀云感动又失措,每接触到这个现实话题就很茫然。虽然牛叔是真心实意,可是自己一个女人主动要离婚,要跟别的男人走,丈夫能接受吗?孩子怎么办?自己身上址下的肉,总是牵肠挂肚的。“给你男人一笔钱,孩子我也接受。”
“问题不是你这里,是我那死男人。”秀云简直有点害怕。他同意怎么办?他不同意怎么办?一个木头人,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秀云抑止住心头乱绪,象抚着孩子一样抚着牛叔的头说:“让我先在电话里和家人通通气吧。”
六点多,天蒙蒙亮。牛叔掖好秀云的被子出了门。工地也很忙,他已经是个小工头,管着二十来号人。他已把秀云这儿当作家。可是,秀云会当他是家吗?想着秀云站街接客,他一阵心痛。现在秀云终于松了口,他急迫的心情才有点放松。
晴了很久的日子,老天爷终于让人们歇口气了。凌晨五点多,工棚顶就叮叮咣咣响起了雨。“下雨罗!放假罗!”工人们都兴奋得象孩子们一样睡不着了。
“就知道放假,放假是没工钱的罗~”牛叔明知故说。是啊,晚上工人们除了看点电视打点牌,好久都没痛痛快快玩过一个白天。
七点钟,雨依然在下,没有停的架式。牛叔和工头通了电话,就大声对工人们宣布:“今天放假!外出的要注意安全,中午回来加餐喝酒,我请客~”牛叔安排一个老成的人留守工棚,自己上午要处理工地的一些事情。秀云那里隔了一个星期没去,也该有回音了吧。他已存了五万块钱,只要她男人同意,全给了他也心甘情愿。
晚上,牛叔回到秀云房子,秀云一脸的愁容。“他不同意?”牛叔急问。
“不是不同意,他要十万,而且不给孩子!”秀云咬牙切齿,“死男人,有了钱我也不是人了。”
“娘的,他以为你傍上大老板了。”牛叔也气,“你也知道我的底子,狮子大开口,心也太狠了吧!五万,在你家乡一个大劳力要做一辈子呢。”牛叔接着说:“你男人不把你当人,你也就别回家了。把五万块汇给他,你就搬走一起过。”牛叔每踏入这条巷子,想到秀云被别的男人折腾,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能行吗?”秀云不无忧虑。她觉得牛叔想得太简单了。她男人是木头人,可木头人一旦开了窍是很难应付的。而且他的爹娘亲友,谁知道又会帮他出什么鬼主意呢?
“你还是算了,不要汇钱,我们能处多久就多久吧,这是命!如果不如他的意,我娘家人还不知道受不受牵连,我总不能连娘家也不要了吧。”想起亲生爹娘,秀云悲从中来。寄给娘家的钱男人要是晓得了,不去闹事才怪。
“你这样说我一点主张都没有了。”牛叔听到秀云的顾忌,信心一下子崩溃。他该怎么办?虽然能再筹五万块钱,但背上一身债和秀云过日子,他就心不甘情不愿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不能让秀云过得幸福,又怎能让秀云和他在一起!
巷子依然如故,牛叔与秀云都闭口不再提婚事。波澜不惊三个月之后,牛叔的工资加提成有了五千多。于是他在别处租了房,把秀云接了过去~前提是每个月给秀云二千元寄回家。秀云已无后后顾之忧,也一心一意帮牛叔洗衣做饭,象个贤内助了。只是这样一个“家”,又能唯持多久呢?
直到有天秀云说她怀孕了,牛叔又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秀云说不敢要。一是她没离婚,二是孩子生下来她更难做人了。近段时间她没再和家里男人提过离婚的事。可男人不知道哪根神经被扯动了,一直打电话问她。秀云烦了回他:“他没钱,我没理他了!”男人沾沾自喜:“这就对嘛,要离婚,得拿钱!”接着又冒出一句让人胆战心惊的话,“要我的女人离婚,得付出代价!”这些事,秀云不敢对牛叔讲,只是一味坚持去流产。
最后禁不住牛叔的催问,秀云道出了心中的担忧。牛叔是个倔强汉子,更舍不得和秀云的结晶。他不再犹豫,拿出银行卡对秀云说:“离婚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寄五万块给他,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的事。”
秀云也舍不得孩子,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五万块也不少,男人也该称心了吧?”钱汇出去之后,秀云象吃了定心丸,也没以前顾虑重重了。她不知道,家里男人凭空得到五万块钱,喜不自禁之余又到处打听秀云的事…
一天牛叔收工回到出租屋,看到自己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吵闹纷纷。
“他来了!”有人叫道。顿时人群静下来,目光都射向他。
牛叔感到与自己有关,急忙上前。只见秀云挺着肚子,披头散发,被一个瘦弱男人扭着手。
“怎么了?怎么了?放手!”牛叔一掌打落男人的手,护住秀云。秀云一见牛叔,顿时泪如泉涌。又不敢靠近牛叔,,只哀声说道:“他是我家里男人。”
“兄弟,有话好说,我们到一边说去。”牛叔镇定下来,拿出烟向男人说道。
“谁是你兄弟!谁稀罕你的烟!”男人鼓着惺忪的眼,讥笑道,“你们还知道要脸,就在这里说!你搞了我老婆,你看咋办!”
“我不是给了你钱吗?”牛叔知道事情不简单。他自知理亏,只好看一步走一步。
“五万有什么用!难道我老婆只值五万?她还帮你怀了种呢!”瘦男人抬高了声,指着秀云的肚子对围观的人说。人们知道了事情原委,开始对牛叔指指点点。
这时又围上来几个人,带头的是个黄毛青年,一副痞相。他上前就抓住牛叔领口,气势汹汹道:“你骗我嫂子又欺负我哥,我今天就废了你!”说完就一拳击向牛叔的面门。
牛叔眼疾手快,一把捏住黄毛的拳头,痛得他哼哼直叫。旁边的几个同伙见状,拿出铁棒一拥而上。秀云急了,伸手拦住几个家伙对男人说:“你叫他们住手,事情闹大了你们也没好处!”说完示意牛叔放了黄毛。黄毛站到男人身边耳语了一阵,看得牛叔皱着个眉头。
“好,算你是条汉子。我现在就直说了,再拿五万块钱来,我就和秀云写离婚协议书。”男人朝牛叔叫道,“反正她已变心,要也没用了。”
“男子汉说话算话!既然你们是要钱,好说。我现在就想办法搞,你们明上午过来拿。”随后牛叔又恶声对男人和黄毛道,“你们要是再敢动秀云一指头,我也就不要这条命了!”
第二天上午,不顾秀云的反对,牛叔把借来的五万元给了男人。男人也爽快,马上写好离婚协议书,同秀云一起签了字。
拿着白纸黑字协议书,牛叔欢天喜地。只要和秀云一起相亲相爱,债也背得值。秀云却惊魂未定,心事重重:事情就这样完了吗?
再当一天晚霞满天,牛叔哼哼唱唱回到出租屋时,房门紧闭,悄无声息。他心里涌起不祥之感。他打开门,房间似乎又焕然一新,却再也看不到秀云柔顺的身影了。桌子上留着一个信封,里面放着二千元钱和一页信纸,上面点点泪痕:
“牛大哥,我走了。其实事情远没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你错了我也错了。
我男人他们这些天一直没走,当你不在的时候就来威胁我。我不是胆小之人,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娘家人就不同了,他们来电话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现在已经同他们回家了,那离婚协议书也是一纸空文。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这二千元是我没寄回家的。
“牛大哥,你千万别找我,我也不能找你了,否则他们会真的动手。他们那天是为要钱,用的是缓兵之计。
“牛大哥,是秀云害了你,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
“保重!秀云泣字。”
牛叔泪眼迷离,心里空空如也。温馨仿佛,房间里似乎还飘浮着秀云的气息。一眸柔情,尽是依依不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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