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再遇见
第二天安忻还是去上学了,她知道爸爸永远有办法摆平她惹的祸,老师没再为难她,只是不屑的对她哼了声,同学们也用像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安忻,他们觉得她一定是脑子有毛病,不过安忻不在乎,她漠然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不是同类人啊。
安忻昏昏欲睡了一节数学课,直到下课铃声把她惊起,同学们正都搭伴结伙的走出班级,安忻才揉了揉刚睡醒的头慵懒的站了起来,下节课是体育课,安忻不能理解那些同学们对体育课的喜爱,对她来说,这种团体型的课程只是会让她显得很异类而已。
体育课在室外进行,体育老师点名完毕开始带他们玩起了接力游戏,安忻借着脚崴跟老师告了假,老师乐不得安忻这个有名的刺头不要出乱子,还是很痛快的放她在长椅上休息。
此时晴空万里,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好像一片片棉花糖一样漂浮在天际,这样的天际总会人忍不住心生希冀,而眼皮底下那些参加接力游戏的女同学们像欢快的小鹿一样奔跑在操场上,她们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和那些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
安忻总会忍不住想,她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呢,她们出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严厉的爸爸,慈爱的妈妈,每天早上是不是她们的妈妈会在她们的额头上印一个早安吻,晚上睡觉前会给一个晚安吻,梦里也不会梦到孤儿院,老校长,满是尘土的操场。
每当想象这些时,安忻总会心口一窒,从嗓子以下开始发紧,可是又忍不住像上瘾一样去想,真是无聊,安忻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那些奔跑的女孩子。
忽然,头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安忻头被拍的偏了下去.脑袋轰轰作响,随之一个篮球掉在地上,弹了两下落在了安忻脚边。“同学,你没事吧。”那边传来一声招呼,安贝贝恶狠狠的向操场看去,几个全身汗水的男孩子站在那,显然刚打过球,虽然男生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刹那间,安忻一眼认出了许卓然,一个在人群中会发光的人。
“同学,你没事吧”为首的男生又叫了一声,他心想,坏了,不会是被他一球拍傻了吧。安贝贝回过神来,看到许卓然让她有些焦躁,这就好像被别人撞到自己小心隐藏的秘密一般,所有的不堪脆弱都曾在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面前展露,发疯时感觉不到,如今清醒起来看到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本来安忻还有侥幸心理,许卓然没准没认出她呢,毕竟昨天那么狼狈。
可惜许卓然一句话让她万念俱灰。“安忻,你还好吗?”许卓然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为首的男生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话对许卓然说“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都是自己人就没事了。”安忻真有种冲动冲到为首男生面前,拿着球边拍他的头边冲着他耳朵大喊:“怎么会没事,拿着这么大的一个球打你一下试试。”可惜对着许卓然,安忻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像是被拔了牙的小老虎,发不出一点脾气。安忻恨恨的离开了。
转身走到离操场有些距离的梧桐树下,因为正直四月,此时的树枝繁茂,树叶的间隙中透出斑驳的阳光,树枝遮盖不到的地方阳光渗透下来,安贝贝独自站在树和阳光的交叉处,许卓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安贝贝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黑暗中,像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安忻忽然转过头,许卓然猝不及防,他张了张嘴巴有些尴尬,就那么直楞楞的站在那里。安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留下许卓然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安忻不喜欢好孩子许卓然,他看见过她的脆弱,知道她的秘密,看到他那种温和的眼神,安忻就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空了一般,像个张牙舞爪却没什么用的小丑。
最后一节课终于上完了,安忻百无聊赖的在本子上画了一下午的画。老师讲的根本听不懂,所以不如不听。反正,老师也永远不会叫到她。陆陆续续的,班级里的学生们像是冲破牢笼的小鸟们叽叽喳喳的跑出去,安忻是最后一个走的,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把最后一幅画画完才走,反正,晚点回家也不会有人找她。
窗外的天色稍微暗了一点,安忻才收拾好书包慢吞吞的走出去,走廊里安静的空无一人,路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门是虚掩着,安忻一眼看到了笔直的站在老师面前的许卓然,女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许卓然,你一直都是老师眼里非常优秀的孩子,你从来没做过任何错误的事情,所有都很喜欢你,对你抱有很大期望。可是昨天,班级被砸的一片狼藉,门卫说那时候只有你在班级里,老师不相信会是你做的,但你一声不吭,让我很为难,你能给我解释吗?”许卓然是背对着她的。
安忻此时看不到许卓然的表情,她看到他瘦削的背影被阳光射在阴影里,许卓然停顿了一会,轻轻的说:“对不起,老师,我不能告诉你。”这个笨蛋,连说个谎话都不愿意。安忻在这边恨恨的想。女老师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对于好学生,他们总是格外的宽容。许卓然点点头,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一些钱,“老师,这些钱是赔那些被砸坏的东西的。”女老师点点头,让许卓然走了,像他这样的学生,老师是不舍得多为难的。
许卓然刚出门口就看到了死死的盯着他的安忻,许卓然一时目瞪口呆,还来不及说什么,安忻一把抓住许卓然的手就像外走,安忻的手很小很软,力气却很大,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学校附近已经没什么人,只有路边的梧桐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能清晰听到的只有俩人的脚步声,等安忻松手回过头的时候,许卓然白皙的脸红彤彤的,在落幕的光辉下十分好看。
“你发烧了?”安忻疑惑的问。“没有没有”许卓然红着脸连忙摆手,平常温和的少年此时羞愧的恨不得立马离开。“为什么那么做?”安忻问。“啊?”许卓然因为刚才的羞涩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帮我?”安忻接着问。许卓然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帮助了还在咄咄逼人的女孩,为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自己平时乐于助人,但是相对人同学之间的伸手之情来说显然不能够帮到这份上,许多年以后,长大后的许卓然才明白,很多事情其实是没道理可讲的。
许卓然挠挠头,看向安忻说“其实没关系的,反正老师也不会太责怪我。只是,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安忻看着许卓然清澈的眼睛忽的没来由的心烦,她瞪着大眼睛,怒气冲冲的冲许卓然喊:“关你什么事啊”说完一瘸一拐的走开了,留下身后那个白皙俊秀的男孩子一脸无辜的摸了摸头。
安忻感觉这个许卓然真的是讨厌极了,明明不关他的事,她讨厌许卓然笑起来阳光灿烂,她讨厌许卓然对每个人都友好和善,她讨厌许卓然假好人帮助她的样子,而在以后,安忻才终于知道,其实她更讨厌的是在许卓然眼睛里那个不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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