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清晖,天空中点缀的群星分外明亮,像在注视着人间的某处。某个小县城的村庄里有这样一片土地,它不比村里其他人的大,却前后负载着一家13个人的生命,或许木材和泥土承载不了这许多人对生活的追求,它不得已的为自己添了一些红砖和青瓦,虽然这让它觉得不甚协调,但住在其中的人们却似乎十分满意。它最喜欢同时也是陪伴它最长的是那一对老人,洛与霞,他们住在最小的一间屋子里,墙面贴满白纸,上面划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像是文字又像是涂鸦,几扇小小的窗户紧闭,窗户对面是一张看起来老旧的储物柜,除此之外便没别的家具了,两个老人卧在床上互相望着彼此,他们的皮肤上爬满了皱纹,不过六十多岁就显得像九十岁。
烧的发黑的灯泡一阵哆嗦,耗完了它最后一丝力气,屋里也沉默下来,黑暗中他们的眼角坠着泪水,霞感觉有话到了嘴边,但脑海里却一团乱麻,像矛和盾的相遇,僵持不下,她努力的搜寻记忆,良久,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洛闭上眼睛,他始终无法让自己摆脱那个可怕的念头——死亡,他一遍遍的想着那医生的话,“做手术吧,还可以多活几年”,多活几年,让孩子们紧衣缩食两年,就为了给一个老人治病,一个可能治不活,或者只能在别人的看护下狼狈地活上人生的最后几年的病人。
窗外,一场雨悄悄而至,雨滴敲击着瓦片,不时在屋内响起可闻的嗒嗒声,洛记起大儿子盖好房子那天,天空青蒙蒙,雨水洗刷着弥漫在空气里和墙壁上的粉尘,他亲手点燃了一串鞭炮,火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那声音真响亮,他腰板挺直的站着,此刻想去,还感觉肌肉里的力量似乎就要爆发一样,那天在场的亲戚和帮工们无一不是开怀大笑,他拉着大儿子的手,指着这房子,说道,“他是给你的,小家伙。”他的豪情,他的力量是如此的膨胀,仿佛要腾空而起,冲向那遥远的天上。
他看着记忆里的时间长河缓缓流过,当第二次站在崭新的房屋外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腰弯了,头发也几乎掉光,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的皱纹,他同样是高兴的,但却感到了朦胧的忧愁,看着这令他奋斗了一年又一年的房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新的一个,属于他三儿子的那座房屋,他觉得自己不怎么喜欢天上,反而对脚下的土地生了些情愫。
孩儿和房子,是他一生奋斗的一切,而这也即将成为他永远的成果,不,也许他死后的五十年或是一百年,他的儿子或者他的孙子会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他隐约已经看到,孩子们住进了附近城里的楼房,家里家电齐全,五彩缤纷,小孩衣食富裕,在沙发上蹦蹦跳跳。不知在这时,他们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凝聚了我毕生心血的老房子。
"哇……"一阵悲惨的小孩哭声响起,他从梦中惊醒,是老三的孩子又哭了吧。想到老三,他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老三的房钱还没攒够,自己又落下大病,苦了老三一家继续住在老房子里,心里总觉得亏欠。
自己已经行将就木,以后的路只能靠孩子们自己走了,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孩子们都早早便自立,一个个身强体壮,虽然性格还有些顽劣,但他相信未来孩子们一定会过的比他好。
婴孩的哭声停歇,他想着自己深爱的人和事物。
土地,他热爱土地,土地为他积累了财富,连楼房也必须盖在土地上,父亲用黄土养育了他,他也这样养育着自己的孩子,都说读书改变命运,可为什么我的孩子读了几年书最后也没有出人头地?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而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劳动能换取他所需要的,他坚信辛勤耕耘会有回报,土地不会让他的主人的汗水白流,周围变化的世界才是会令他烦扰的根源。
孩子们,他深爱着孩子们,他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些,至少衣着光鲜,顿顿吃肉,小男孩们长得白白胖胖,女娃出落得款款大方,至于他们将来会怎样,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新房子,他为之奔忙,散尽钱财,只求它能庇护好孩子们,代他陪伴孩子们成长,老去。孩子们还年轻,充满力量,他要提供自己最好的给他们,这就像他的使命。
他的飘散的童年记忆,只能捡起片段,他拿着木支在地上写着自己学到的汉字,用绳鞭抽打旋转的陀螺……
他的一生可能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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