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2日22:44:34
这学期在学植物分类学。是很正统的植物系统分类学,虽然使用的不是最新的APG IV系统,用的教材也是2006年的“旧”教材,但依然是我第一次开始接触这个和2年前学的恩格勒系统完全不同的分子体系。我被刷新了好几次世界观,比如双子叶植物这个概念已经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真双子叶植物;比如睡莲和荇菜居然差着万水千山,前者在基部早早和其他被子植物类群说了再见,成为了困扰研究早期被子植物生态环境的一个奇怪的喜欢热烈阳光的叶肉有着多层栅栏组织的例外,后者则和初学者唯在考试中踩死而后快的进化上历经大幅辐射爆炸的巨“头”菊科称兄道弟。对于生物这个日新月异的学科,这些说实话不是什么新鲜的知识了。早在我开始学植物学的大一时期,我其实就可以知道这些。但是我一直没有主动过,我连课上的知识都很挑剔地汲取,凡是老师没有额外标注的科目都草草地过去了,装作没有看见。结果也很显然,就是叶公好龙式地喜欢了几年的植物,到现在大部分在我眼中还是没有被激活的背景,在我心里没有一点模糊的概念:我说不出来这个植物可能是哪个类群下的,它有什么样的小癖好,在演化史上是遗世而独立还是三代一新生。木本植物类群是一个尤为明显的标志,它们在我的身边如此常见,类别却又比草本稀少得多,明明是稍微一踮脚就能解锁的事物。我就这样多次路过这些奋力存活的树,每次都只留有同样的心理感慨:我应该多了解一些身边的树/我应该解锁一下树木的世界,但是从来没有过任何长进。其实不只是树,脚下的禾草也是一样的德行,虽然这个类群远远没有树木友好,糊成一片的谱系和细微难察的鉴别特征(包括让人头大的花结构变式的术语)让任何人都望而却步,可是我却对这堆叶刃锋利拒人千里之外、风媒传粉独自无芳自怜的蓬勃茂盛的类群有别样的情感,它们或窈窕或柔腻或清秀或稠密的千姿百态又色彩多样的群丛总是我对陆地植物生态系统最美好的幻想:一整片的草地随风摆动,地面就成了活泼的绿毛兽,高高挂起又摇摆下坠的各型各色的穗子架起了凌空一层的雾气,又借喻着他们族群中几个伟大救世主的美名安享收获的寓意。禾本科真是一家独大地占有了我特许的情感,可是直到最近上课我才意识到混在我认知世界中的禾草样家伙中的还有一些小叛徒,莎草科和灯芯草科,其中莎草科不仅样貌模仿得惟妙惟肖,还没有禾本科那种历经万年食草动物啃食磨炼来的粗糙边缘,手感顺滑舒适,更多一重快乐。所以不只是难易的问题,无论是简单的树木还是复杂的禾草,我都懒得迈出一步。这课不只是完全的刷新观念,更多的内容只是在帮我复习旧有的、我本该知道点详情、但是从来不去付诸实践的知识,比如豆科那三个读也读不来的亚科Mimosoideae, Caesalpiniodeae, Papilonoideae(现在新观点已经不再是三个亚科了),和其中蝶形花亚科(Papilonoideae)的1+9雄蕊。就连这些旧有的知识我也只是把它们原样堆在了那里,在我脑海中像是个孤零零的岛屿,和其他的版块没有任何有效的联系,最后淹没在像气候变暖那样跟随年龄一起上升的脑海平面里,再也找不回曾经学习过的踪迹。我对它们明明有如此深沉的感性认知,却从来不肯下定决心来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我明明总是自知自己是一个要懂点分类知识的“学生物的同学”——要有个学生物的样子(虽然现在身份换成更加严格的,要有个“学植物的样子”),不过就是宁死不愿多前进一步。我看着各个类群的名字在眼前晃过多次,见过无数篇文章调侃分类学家对系统树如何肢解、一些科的地位如何频繁升迁贬谪复杂程度远超高考文言文阅读的主角、哪个哪个科被拆成了光杆司令,但是在开始这门课之前我对这些笑谈一样的科学史记完全没有任何清醒而学术的认知——都是跟着笑笑玩梗,完全没有了解过这背后的细节。可以说这节课学的很多内容,也许我早就该知道,只要我在我已知的基础上多一点点主动地探索,多查看一点点毫无难度的材料,就能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动。只是大多时候,我根本没有去尝试迈出这一步的。就这样让这些知识从我眼前大张旗鼓地匆匆游行而过,我就斗着胆子和它们招手告别,毫无挽留之意。改写一句听过的话,放在这里很合适:门一直是虚掩着的,我只是从来不用劲去推开而已。
PS:本段文字特意不分段,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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