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封信》

（三）满堂盛宴，还不如一碗细面

1月27日，收到老萧寄来的信，信里只一句话：最佳损友。

老萧的第三封信，我知道老萧会写这四个字，只是不知道他何时会写，这两位损友，老萧一定会提。

诗人总说，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段旅途，迎来送往，有些人只是路过，有些人终究会分道扬镳，而有些人大概会与你一同上路，去路的尽头。老萧不知道自己的这段路尽头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后面这段路有个叫超儿的人，还有个叫黄总的人。老萧与我聊起超儿和黄总的时候不像平时的他，更加开朗活泼一些。老萧说：“跟着他俩有肉吃！”我说：“好兄弟就是这样的啊！”

超儿、黄总和老萧是高中同学，有人说高中同学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因为一起经历过人生的转折点，像是上过战场，是过命的交情。这三位最佳损友真的是叫损友！

什么事情皆有其原由，这三个人被凑到一块儿，就一个字：球。老萧喜欢打球，也独有这一个爱好，超儿和黄总也喜欢打球，老萧司职后卫，超儿是小前锋，黄总是中锋，三人总吹牛，说他们是半场三对三最强组合，

高中那几年，三个人打了多少次球已经不记得了，高考结束后就没再一起打过，那年寒假，超儿说：“出来聚聚，一起打个球！”老萧和黄总都答应了。那天老萧在炸鸡店见过橙子，就去打球了。

那次约球，三个人都说累，时隔三年又在一起打球，体力已经不及高中那会儿了，可是都很开心，那种开心说不出口，都是留在心里的。男生好像都是这样，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最重要。我问老萧：“冬天打球不冷吗？”老萧笑我，说：“有腿毛啊！”我看着老萧，愣了下，然后笑了，说：“超儿呢？他又没腿毛！”老萧说：“他大腿软软的，有脂肪保暖！”我大笑，指着老萧，骂他损，不过这话老萧说的不假，超儿的大腿老萧摸了一年多。老萧摸超儿的大腿是常事，超儿也摸老萧的大腿，黄总也摸过，还有长脸。老萧说班级里的座位很多，但角落里的故事更多。

那年班级排座位，元先生按照班级排名让大家按顺序自己选座位，哥们几个商量好了坐角落，老萧和黄总坐倒数第二排，超儿和长脸坐最后一排。黄总偶尔摸老萧大腿，开始老萧很敏感，身体一哆嗦，被吓着了，后来适应。角落里故事多，老萧玩的也欢，接着成绩下滑，元先生把老萧调到最后一排，和长脸换了。之后每天上课，摸腿模式就开始了，前排黄总摸长脸，后排超儿摸老萧，后排老萧摸超儿，前排长脸摸黄总，后来老萧跟我说，得亏那时候坐在角落，不然元先生估计会给他们几个单独上个生理卫生课，我问老萧：“你到底喜欢男的女的？”老萧给了我一个眼神，要杀死我的眼神，我又问：“那俩呢？”老萧本来要开口说什么，想了想说：“女的，那俩都有女朋友的人了... ...”我大笑，笑而不止，我想这种事情就好比说好一起考试交白卷，却有人偷偷写了名字，细想很正常，却又有不遵守约定的嫌疑。老萧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电灯泡，他还附加了一句，很帅的电灯泡。

如果说摸腿还算正常的话，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扒裤子。有次课间，老萧的裤子被超儿扒了，露出两条大腿，好像还被倒数第三排的女同学看到了。后面那节课，老萧趴在桌上，说不清是生气还是郁闷，反正是没听课，数学老师不高兴了，问老萧怎么了，老萧没理睬，老师又问老萧讲到哪题了，老萧指着试卷上的一题，老师没再说什么，我不知道老萧听到没，那女同学笑了一声。超儿一直跟老萧说对不起，摸老萧大腿，黄总责怪超儿：“谁叫你没事把人家裤子扒了！”老萧趴在桌上一节课，下课了开始摸超儿的大腿。我问老萧有没有想过扒超儿裤子，老萧说想过，不过后来玩忘了。

那段时间角落里发生过很多事，是其它同学不知道的，不过也有全班都知道的。最后一排后面就是空调，当初选这个座位的时候他们就考虑到了空调的事了，夏天不用担心天气热了，不过老萧怎么也没想到，空调会坏了他的事。晚自习漫长而且枯燥，你说来点好吃的会不会很开心呢？反正老萧是觉得很开心，不过开心过了头。那天晚自习，老萧肚子饿了，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和超儿分着吃了，空调在后面对着他们吹，老萧又拿出来一包辣条，拆开，和超儿分着吃，又递给前排的黄总和长脸，然后又拿回来，空调在后面对着他们吹。吃的正带劲儿的时候，超儿用胳膊肘顶了老萧一下，老萧抬起头，超儿示意看前面，老萧转头，老师正在上面盯着他们，老萧嘴里含着辣条，吞不得也吐不得，辣的一头汗，班上也出现小小的骚动。晚自习下课，老师说把门窗打开通通风，讲台边上的同学跑到后面来说：“味道随风飘了几万里！”一阵大笑，辣条分完了。

我笑得前仰后合，老萧尴尬地陪着我笑，我问老萧：“你们那会儿坐后排还干了些什么？”老萧说：“就干了些乱七八糟的事... ...”然后老萧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就是写诗！”

老萧高中写了很多诗，说起写诗这件事，就必须要表扬黄总了，老萧还算不错的文字功底都是那会儿黄总督促着打下的。黄总经常叫老萧给他写诗，连哄带骗的，买东西给老萧吃，买饮料给老萧喝，然后贼兮兮地说：“帮哥哥办件事... ...”老萧问：“什么？”黄总在老萧草稿纸上写了个名字，说：“来，写个藏头诗！”老萧乖乖写了，后来只要黄总一说“帮哥哥办件事”，老萧总会问一句，“名字呢？”。写的内容很多，送给同学，姐姐结婚，只要是能写的，黄总都让老萧写过。老萧点了根烟，说：“但是讲心里话，我真的感谢黄总那时候天天叫我写诗，不然那两首诗也写不出来！”我说：“元先生和全班同学的那两首？”老萧点点头，吸了口烟。

老萧在元先生结婚的时候写了一首诗，黄总提议的，然后用贺卡写好，找全班同学签名，那天方园坐在座位上主动喊老萧，老萧左耳听不见，喊了几次才听见，俯身凑近，方园在老萧右耳边问：“是给班主任的吗？”老萧没说话，点了点头，走开忙着找人签名了。老萧还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里的一个字组在一起写了一首长诗，元旦晚会那天自己朗读了，戴着黑色毛线帽子，遮着纱布。后来有同学告诉老萧，元先生夸老萧有才，是鬼才。

老萧还给黄总女朋友写了两首诗，公平起见，也给超儿的女朋友写了。后来我问老萧：“你写那么多诗干嘛？”老萧说：“谈恋爱了嘛，说声恭喜太简单了，他俩跟我那么好，就写诗了！”说完老萧想了想觉得少了些什么，“对了，那次还送了一盒避孕套给黄总。”老萧接着说。那次老萧说要送黄总避孕套，超儿问他为什么，老萧说：“怕出事，打胎要下阴曹地府的，我帮他积点德。”超儿问：“那我送什么？”老萧说：“避孕药！”超儿笑了，说：“好主意，双保险！”

老萧最难过的那段日子，超儿对老萧说过这样的话，“朋友交来干嘛的，就是你高兴的时候为你开心，你困难的时候拉你一把。”黄总也说：“有什么事跟哥哥讲！”老萧跟我说的时候叹了口气，我问他怎么了，他吐了嘴里的烟，天台上风大，把烟吹散了，也把老萧的思绪吹散了。

老萧说害怕把自己的烦恼说给他们听，害怕自己的烦恼会影响他们。国庆假期，老萧和超儿去黄总的学校玩，照例打了场球，晚上吃饭喝酒，酒过三巡，超儿问老萧他和林小北的事，黄总也好奇，老萧没说，他说不知从何说起，超儿问老萧：“你是没拿我们当兄弟还是酒没喝到位？”老萧笑了，超儿要再喝，老萧拦下了，话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那晚三个人睡在一间房里，两张床拼在一起，老萧说超儿睡觉打呼，超儿推给了黄总，黄总开骂，说自己从来不打呼。那晚三个人喝完酒，都打呼了。回来之后老萧写了这么一段话：酒太烈，灼伤了喉头，敬了往事；肉太腻，闹坏了肚子，喂了良心，；老友还是老友，只是心头多了事，何事？小事！

老友也会争执，也会生气。老萧太像武侠小说里的人，他不喜欢道别，超儿和黄总因为这骂过他。原本他们打算再到超儿的学校聚聚的，可后来有事耽误了，事情结束后，老萧怕打扰超儿和黄总办正事，就没再说起这事，老萧坐火车回了学校，在火车上超儿问什么时候去他那，老萧说自己已经在回学校的路上了，超儿生气了，骂他走了不跟自己说，黄总没责怪，但也生气。我问老萧为什么不道别，老萧说：“我不喜欢道别，会不舍，很痛！”说完接着抽烟。超儿和黄总了解老萧，只是当时很生气。

老萧很久以前说过这么一句话：爱情是需要怂恿的。老萧怂恿过超儿去表白，超儿是个极其内敛的男生，默默地喜欢挽晚，老萧甚至有想过参加他们的婚礼的场景，只是怂恿没能成功，倒是超儿怂恿老萧去跟一个好女孩表白，老萧表白成功了。不过最后老萧还是一个人，超儿是两个人。老萧说挺羡慕黄总的，我问为什么，老萧说在他看来黄总无牵无挂，他觉得自己心里压了太多事。我和老萧聊黄总的时候，电话响了，“来玩游戏啊，哥哥带你！”，老萧说好，放下电话，掐了烟头，留给我一个背影。

有的时候我在想好与坏的标准是什么，老萧经常损超儿，超儿经常损黄总，黄总经常损老萧，可损来损去，老友还是老友。此去经年，恰似故人来，满堂盛宴还不如一碗细面。我想最佳损友大概就是如他们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