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班的春天

我已经记不清看过多少次《放牛班的春天》这部电影了，尤其是升级为家长后，但凡亲子类、师生类、社会类题材的作品，总会出现在观影备选清单。这部2004年的老片子，得知做了4K修复后，又翻出来看了一遍。

印象最深的，无疑是马修老师和那几个叛逆、任性，顽劣到无药可救的孩子，还有孩子们天籁般的童声合唱。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法国，中年失意的马修，本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不过在1949年的法国乡村，他没有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最终成了一间男子寄宿学校的学监。

进到学校马修才发现，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顽皮孩子和问题少年，进校第一天他就领教了这些“问题少年”的威力，有学生恶作剧将一位老先生的眼睛打出重伤，有学生给马修老师起了“光头鸡蛋”的外号，还有学生用剪刀把老师的小臂刺伤，导致老师缝了10针……

这个被嘲笑为“池塘之底”的学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称之为“牢狱”，学生们调皮捣蛋，他们上课吵闹，整蛊老师，与老师作对……学校的教育理念和方法简单粗暴，校长像“狱头”般存在，他主张“以暴制暴”，惯用体罚、关禁闭等残暴高压的手段来管治学生。学生日常除了枯燥的文化学习就是关禁闭室，更不会有音乐这样的课程。

作为曾经的音乐家，马修百思不得其解，总想着能不能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去改善这种状况。他试着教学生唱歌，但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最大的麻烦制造者就是拥有天使面孔和歌喉，心肠却如恶魔的莫昂治。不过马修没有因此而放弃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在他悉心教导、耐心引导、循循善诱下，莫昂治和孩子们的音乐天赋被发掘出来，孩子们喜欢唱歌，合唱团获得了公爵夫人的称赞，马修也得到了同事的支持与学生的爱戴。

果然，暴君一样的校长根本看不见马修的努力，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也坚持自己的那一套理念，甚至觉得马修公然与他作对，挑战了他的管理权威。在他冤枉了一个叫蒙东的孩子并殴打他之后，蒙东怀恨在心，放火烧了校舍。火烧起来时，马修正好带孩子们出去郊游，躲过了一劫。气急败坏的校长终于找到报复马修的机会，他以马修违规带学生出校为由要解雇他，甚至禁止他临走之前与学生告别。

马修黯然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从教室里传来了孩子们天籁般的歌声，窗口飞出许多纸飞机，每个上面都写着孩子们对老师的感恩与不舍……

看看你经过的路上
孩子们迷了路
向他们伸出手
拉他们一把
步向往后的日子
黑暗中的方向
希望之光
生命中的热忱
荣耀之巷

驱使马修老师做出这一切的动机，其实都是爱，对每周六守候在大门口等待父亲来接自己的佩皮诺的爱，对正处于叛逆期但是内心却是一片善良的莫昂治的爱，甚至还有对误入歧途最后走上不归路的蒙东的爱。因为有爱，他才能屡次违反校规，去关心这些孩子，陪伴这些孩子，以达成他们双方的生命的成全。

成全是相互的。在马修成全孩子们的同时，孩子们何尝不也在成全他。作为一个潦倒失败的音乐家，马修在孩子们身上重新寻回了音乐的梦想，更拾回了艺术的激情。无数个夜晚，在孩子们睡着以后，他孜孜不倦地创作新的曲子，他也自信满满地声称自己的音乐高峰即将到来。这是对马修的善的回报，也是至善至美之神安排孩子们给予马修的成全。

说到“爱与成全”，不由想起另一部电影《迷墙》，片子中描绘的教育可谓一针见血。一群孩子被送上一个巨大的传送带，一个接着一个被传入一个像巨兽一样的机器中，而从机器出口出来的，是一群高矮胖瘦完全一致，连五官都完全模糊的孩子。他们都直直地坐在课桌前，双手整齐地放在桌上，没有微笑，没有言语，没有区别，有的只是细思极恐的统一。此刻，人已经不被当成人，而是流水线上的原料或者产品。

确实，当工业化席卷全球时，教育的异化就开始了。学校的大规模建立和基础教育的普及无疑提高了社会成员整体的水平，可是也带来一个不可忽视的弊端。教育一度成为社会经济的供应商，而且以尽可能大的规模日夜不停地“制造”买家需要“人才”。流水线式的生产、千篇一律的要求、对老师和学生个性的压制在每一所学校、每一间教室都存在，而且随着社会竞争的加剧而愈演愈烈。

记得曾经听过的一个观点，说教育是农业，而不是工业。工业要求的是快速复制，成品要整齐划一、规范、合格，而农业要求的自由生长，是播撒、培育和伴随；工业是对不合格者（他们都被称为废品）的抛弃，农业是对生命的呵护与关照，对未来的成全；工业面对的是一块块材料、毛坯，农业面对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教育就如同作物种植，是“慢”的艺术。春天播下的种子，总是要到秋天才能收获。而秋天的每一点喜悦，都来自春夏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细致耐心的扶持。

万幸的是，在粗暴、野蛮、利欲熏心的校长面前，马修坚守住了自己教育的良知，虽然他最后和基丁老师一样被赶出了校园，但是他与孩子们相处的那些日子，早已定格在彼此的心中，永远都无法抹去。多年以后，也许马修已经不在人世，莫昂治和佩皮诺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当他们回忆起那段岁月时，貌不惊人的马修先生会是他们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形象，因为他们清楚，是马修在他们童年最艰难的岁月里面给了他们阳光与爱，音乐和美。这些滋养一直伴随他们一生，而他们也会将这种滋养如马修一样传递下去。诚能如此，这就是教育最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