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

夏日晴光潋滟，正是亲水好时机。

被睡眠碾压过的大脑还处在短暂空白的时间，且用这点时间将自己激活过来，早早进入状态。

如火骄阳总会和一些清凉物事联系起来，比如小时候看的一篇优秀学生习作，有人爱吃西瓜，吃到后来将自己吃成西瓜喷泉。

这些无关痛痒又印象深刻的记忆像极了久未谋面却极端亲切的老友。

接触水是在很大很大以后了，尽管小学时便拥有了一件从未穿出去的红色连体泳衣，泳衣的曲线勾勒令人害羞的线条，谁还不是从单纯懵懂和青涩成长起来的呢。

第一次看海，第一次在海上看日出，第一次赶海，第一次喂海鸥，第一次下水，无数的第一次，每一次都像第一次般恐惧且兴奋。

暴风雨吹裹着人，像要将这个渺小的物体吹到海的怀抱里去，那怀抱并不温暖，也不诱人，是属于死神的阵地。

最后一次见海，是在梦里。 

大片大片澄碧色，如同我之前梦到过的那样，美得令人心惊，是被梦的色调刻意加上滤镜的浓墨重彩，充斥虚幻的精神世界，在我的大脑产生强烈愉悦的多巴胺刺激。

梦里比任何现实中的景象都更真实和缥缈。

海里的尖叫和喘息，我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身边的人群并不能令我完全放松，一瞬间完全没入海水里的恐惧，四面八方的海水涌向眼睛，鼻腔，紧闭的嘴巴，耳朵，不是下沉的恐惧，是要被拽往深海的恐惧。

被吞噬的恐惧。

所以是真的害怕。潜水并不能使我快乐，也许是没有真正尝试过。

有时会不受控制地思考一些意义不大的事情。其实在生死面前，这样的事都是小事，可人总无法认识到，自己在这世上也是辛勤的浮游一名，即使是天选之子，会划过耀眼刺目的一瞬光芒。

有一双眼，看着我们毁灭。左手写着冷酷，右手是慈悲。

有时能看到些许别人，由此而引申出的人性层面的内核。任何人都经不起推敲，连那些在关系中具有奉献精神的人也不例外。我毫不意外地看到身上展露出来的脆弱，那些弱点或是欲望。

人总是被欲望左右，谁也不能免俗。

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好”，并非真的有多“不好”，只是早早看出自己并无高尚和不同之处罢了。

不被人认可和满足的欲望会暴露出人性的“弱”与“恶”，口不择言的攻击，心怀恶意地揣测，真是令人想要扯一块布来盖住，盖住隐藏不住的尴尬。

面对这样的时刻，清晰地看见这一切，令人非常尴尬和局促。谈不上内心里什么的崩塌，只是想，嗯，和设想的一样，或者，果然还是这样。

有时也许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或者现在不愿，和自己赌着一口气，不愿承认自己的脑子进了水，又或者，习惯了拒绝送来的物事，习惯于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可那还能怎样呢，毕竟，一生，那么长，那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