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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苏打

梅子苏打

作者: 幽咽泉流冰下难 | 来源:发表于2017-07-06 01:22 被阅读42次

《梅子苏打追忆录》

  

说起来也真是荒谬,在居酒屋喝酒还能碰到成精了的梅子苏打。后来回想的时候总以为是梦,可同去的室友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的情形。做同样的滑稽的梦,不太可能。也许又是我出现了幻觉?也许是我不堪一击地醉酒了?

管它呢,即使是酒醉的幻觉中答应了梅子苏打要写下它的故事,我也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那一段时间,我和我周围的人都过得很焦虑,一些人觉得一天太长,一些人觉得一天太短,有人逃去外地,有人沉迷游戏,总之,一种名为“大三下半学期综合症”的迷之状态操控了我们。我和室友决定去居酒屋喝酒来缓解症状,这个土方法已经被人类利用了多少年了,我们也将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不过还好,在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不得不接受这种悲哀,我们都一样。

大概是晚上七点零九分的时候,我们像两只蚂蚁爬入巢穴一样,以微不足道的姿态,走进了学校对门巨大而杂乱的商业中心。如果那时我在学校图书馆的十楼看见有像我们俩这样的两个人,一定会觉得很怅惘吧。走在路上的和站在高处的时候,容易凭空地做出悲悯似的神情,即使只是想到这回事,我也觉得一阵酸楚。

左转之后是右转,赤兔马居酒屋在夜色下毫不起眼,走进屋手左边数过去的第三个位置,就是我和梅子苏打碰面的地方。

第二节 

为什么我不感到惊恐呢?

在我端起杯子,嘴唇已经靠在杯口上,快要喝下第一口梅子苏打的时候,我听见了它的声音。那是很清脆的,会让人想到碎冰在杯子里相互摩擦,或者是山上的大雨在树层中滑行。我清晰地记得那个声音,那个时候,我的鼻子里正浮动着梅子苏打温柔的气味,我的眼睛正盯着杯子里的冰块摇摇晃摇。我听见那个声音说:

“碰到你很高兴。”

我一直有种感觉,仿佛我等待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在2秒钟的慌神之后,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发出这中声音的东西,人?不。器具?不。食物?不。即使那杯看起来很可口的生啤也不行。满怀狐疑地等待着,我异想天开地决定把这段宝贵而无用的晚餐后时光,交给这个声音。如果它再一次响起——我是说,它好到由不得我不去想着它会再一次响起,我就把它抓住,我要仔细的看着,到底是什么在呼唤我呢?

“你好啊,我是梅子苏打。”杯子里的苏打水夹杂着冰块,晃晃悠悠,我听见又是那个声音在对我说话。我没有回答,不是我的反应迟钝,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只是盯着桌子上这杯梅子苏打,进行了一次三分钟发呆。我凭什么相信我已经发现了它?虽然它或许是一杯世界上最好的梅子酒。难道,梅子苏打会无缘无故的呼唤我?

柜台后一个大叔,翻滚着一块新鲜的鱼肉,远处的桌子上三四个日本人有说有笑,讨论着他们付出过心血的工作。我的室友好像在回忆什么,生啤在他的杯子里也摇摇晃晃。他们是不是也能听见这种呼唤?那个心烦意乱的大三下学期,在心烦意乱的三月中旬,我们来到心烦意乱的商业中心,想喝点不那么心烦意乱的梅子苏打。它是不是也在等我,它是不是真的呼唤着我?

"喂喂,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见过能说话的苏打吗?真是不幸的人啊。"梅子苏打说。

“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没见过能说话的苏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划出一小块余下来的心思,想着这样的话。

“那现在你可是长了见识了。”梅子苏打对我说。

和一杯饮料说话,一定会被认为是自言自语的吧。即使自言自语早就成为了习惯,但要是真的出现一个别人察觉不到的交谈对象,反而很难接受,所以我决定还是保持沉默。谁知道,梅子苏打是不是心怀叵测?我小心地,偷偷地把目光从苏打移开。

“怎么,不敢说话?你刚刚的反应看起来可不像个胆小鬼啊。”梅子苏打说。

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随便一家居酒屋的里的一杯梅子苏打,竟然也会有揣摩人心的小动作,这可实在够恶心也够奇怪的。可我还是没有去看它,说实话,我有那么一瞬间是有过害怕的,我不敢看它。我一度认为,我之所以不敢看它是因为我喜欢它。电影里说,越喜欢的东西,就越害怕,害怕苏打说话,害怕会说话的苏打也会被喝完,还会变质。在我扭着头强迫自己看着那块鱼肉上的纹路时,之前所说那种焦虑,不由得让人又拧起眉头。

“算了,我看你也不用说话了。”杯子里晃晃悠悠,几缕微光在酒平面上打滑。

“我不过是一杯梅子苏打,虽然会说话,也不过是一杯饮料而已。”

“今天,也是我早有预料到的一天。”

“我和冰块会永远的消逝在你的嘴巴里,你的喉咙里,你的胃里。”

“我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我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察觉到了自己其实是一杯梅子苏打。一堆液体,我会浮动,我会干涸。我想到了,我是一杯注定要被人喝掉或者倒掉的梅子苏打。”

“我在酒缸里等了很久,我等着一把大勺子把我舀起。”

“等着有个人来把我喝掉。”

“也好,我想和人说点儿话。从前我和酒缸说过话,他从来不回应我。我晃荡晃荡着,把他身上干涸的地方打湿。叮叮叮,他是会发出声音的,但那不是在说话。我知道,酒缸会说话,但他不说。”

“抱歉,我其实还挺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梅子苏打你没见过吧。”

我猛然地呼吸加快了,我觉得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即使我的梅子苏打,还没有喝下过一滴,我却要开始醉酒了。梅子苏打停下了它的话,我是不是要说些什么?我该怎么做?

"先生,再来一份炸鸡。"我捂着温暖的湿毛巾,对鱼肉大叔说到。

那个时候,我感觉世界上什么声音都不剩下了,四周安静得可怕。我看到人们的嘴巴还在张张合合,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声波碰到我的耳膜。我努力地想着自己正说着的话,声音是什么样的,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三节 

有时候,我觉得梅子苏打对于我来说,就像叶公和他的龙。有时候,我觉得梅子苏打对于我来说,绝不是叶公和他的龙。

在最令人窒息的十秒钟或者一个世纪之后,我终于还是正视到了这个问题——真的有一杯梅子苏打在和我说话,而且这杯梅子苏打还会因为它的语无伦次而感到抱歉,我需要冷静地采取一些措施来应对它。我既不能表现出“自言自语”的奇怪状态,也不能对梅子苏打的声音视而不见,我要对我刚刚所想的“如果它再一次响起,我就把它抓住,我要仔细的看着,到底是什么在呼唤我”这个想法负责。

我的炸鸡很快就端上来了,看着服务员小哥满脸褶皱的笑容,我觉得他一定是心不在焉的。假装和这样露出“虚假笑容”的人说:“然后呢,继续说下去啊?”他一定只会愣神片刻然后说些“嗯?啊先生你能再说一边吗?”之类的废话的,绝不会在意到我其实是在对我的梅子苏打说话。

“先生您好,这是您点的炸鸡,请慢用。”

“然后呢,继续说下去啊?”

“啊?先生还有什么 需求吗?”

“嗯嗯,算了,等会在叫你好了。”

我扭过头看着梅子苏打,它果然又在泛着涟漪。一丝丝的光线从苏打水冰块混合世界中映出,我知道它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一杯聪明的梅子苏打。我吃下一块炸鸡,挪了一下椅子,用非常自然的姿态环顾四周。一切都很正常,梅子苏打持续的泛着波浪,它开始说话了。

“世事无常……”

梅子苏打说着,我满怀激动地听着。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和一杯梅子苏打聊天来着,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不管了。这杯梅子苏打一定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它不但好喝到爆炸,它还对着我说话。它说的它的来历,它说它的漫长的酒缸生活,说它的想法,为我占卜,告诉我怎样喝一杯梅子苏打才会有最好的口感。梅子苏打的确是一个值得交的妖怪,如果它愿意的话。

其实梅子苏打说的话,我并没有每一句都记清楚,这实在让我觉得对不起它。不管当时还是现在,如果我能够牢牢地记着它说的那些内容 ,它没准会更高兴一些的。说起来,它交代我要写下它和我的故事的时候,我还很不乐意呢,现在想到,还有几分歉意。

梅子苏打说了好久好久,我当然没有以为它要永远这样说下去,但我以为它会再说很久的。或者,我来说,我也和它说我的来历,我的的漫长的学生生活,说我的想法,为自己的未来占卜,告诉它怎样的人才会在这个点到居酒屋来喝梅子苏打。

可它没有,我也没有。

那个时候,我想谁也不会去想到这样一杯梅子苏打也会被喝掉的吧。我也不会去想,当你打算回复一下梅子苏打之时,它却打断你,用它最后的冰块碎裂似的声音说出那句令人绝望的话。

“那么,现在你可以喝掉我了。”

“…………“

“那么,现在我就把你喝掉咯。”

我说。

谁知道我那时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呢。我一定是不正常的,如果换做另一个人面对这句话,那个人也会和我一样胡言乱语的。我当然会后悔,然而更多的是无奈。即使我不说这句话, 梅子苏打也不会再次和我说话了吗?我日复一日的为这个问题和其他问题感到迷惑,至今也没有答案。我喝下第一口梅子苏打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第四节 

我已经快要忘记梅子苏打要我记下的那些故事了,不过它的味道我却还记得一些。比如说冰块的凉意和酒精的涩味,或者它穿过牙齿缝隙的时候,令人忽生怠惰的疲倦。默不作声地,梅子苏打已经一点也不剩了,每一块冰我都认真的嚼碎。那是一种做梦般的体验,我不知道如何描述那时我的心情,我只想永远那样喝下去。

就在那样安静的7点52分,一个陌生人哐的一声拨开了酒店的大门,我们只好回过头看着他。纯黑的口罩和风衣,正表明了这个人怀揣这某种秘密。在那段日子里,我们两个人都保持着某种浪漫的天性。即使我们迷糊得连门口那个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我们还是邀请了那个人与我们一起喝酒。现在想来,也许是已经醉了,也许是我们都想到了,我们正需要一个怀揣秘密的人陪我们喝酒。

“一起?”

我看着他略显慌张的眼睛,向他举起我的酒杯。

有关梅子苏打的事情可以说是接二连三了,我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也因梅子苏打而来。即使他说他讨厌这种寡淡无味的酒水,我还是不禁感慨,我看中的梅子苏打果然是不一般的。不过陌生人依然不愿意透露他的名字,我大概能猜到,长得像他这样漂亮的人,总会是有点不可告人的。一言不发的陌生人一脸严肃地等待着他的啤酒。坐的端端正正,看着我杯子里剩下的冰块发呆。

等到他的啤酒喝到一半,才开始向我们询问梅子苏打的事情。

“刚才,在我走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他说,“我恍惚了那么几秒钟。我像一只紧张地豹子一样向四周张望。那些雨伞、鱼肉、炸鸡还有氛围香水的味道使我作呕。不过……不瞒你说,在这个潮湿的城市里,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我的鼻子去发现那些令人作呕的猎物。当我我从一栋楼走到另一栋楼,我时常会产生一种疑惑,那些猎物都在哪儿呢?和别的猎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感到焦躁,他们怎么能够做到一整天都保持这他们虚伪的平静呢?他们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手里捏着新走私的大麻,沿着长长的阴冷走廊慢条斯理地走着,假装他们还有追捕猎物的紧张和对猎物的渴望。然后在我不能看见的地方,滑溜地转个弯打车去市中心和江边找他们的男女朋友,放烟花,朝着江里吐痰。不瞒你说,我恨他们。

“此时此刻,当我们在这里交谈的时候,我感到热浪在缠绕着我的身体舞蹈。两个小时前,我在古墩路的大风里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不瞒你说,那个时候我觉得骨头里全是冷水在流动。热浪和冷风不管我是否乐意和他们相处而自然的存在着,而我也不会理会热浪和冷风。找到猎物,杀死猎物,我想我要做的事其实很少。不瞒你说,当我穿过热浪和冷风,找到他们时,我得到的东西比上帝创造的东西更多。”

“假如我生来不是一个猎人。”他说,“那么,谁知道呢,我可能和你一样,去爱着那些猎物。随便地走进一家酒吧,喝一杯古怪的酒。麻木地回忆起庸俗乏味的午餐或者电影院里放映着的大烂片,你难道就靠这个来缓解你孤身承受的那些重负吗?那么,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变得什么也不是。因此,今天晚上我渴望与之坐在一起的人,不应该是你。但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恰恰是你。请你别怪我太无礼,不瞒你说,像我这样的猎人,说话奇怪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我并不粗俗,我也不喜欢羞辱捉弄别人,即使在猎物面前,我也往往能保持镇定。但是,不瞒你说,我并不擅长和陌生人相处。我正想着寻求你的帮助,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我无法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说那些话。我只想往你能明白,我正在找我的猎物,我感到它的气味正在包围着我。让我来猜一猜,你刚刚吃了炸鸡?煎饺?或者还喝了一杯……嗯,梅子酒?听,那些食物正在嗡嗡作响,一切都好像淹没在一把钢制音叉震动的单调声音里。所有独成一类的气味,雨伞、鱼肉、炸鸡还有氛围香水——也都全部搅合在一块儿,那是一种钢蓝色泽,坚硬而飘忽的滞重。

“那么,先生,刚刚你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说,你认为不能说话的东西说话了,或者有什么不属于你的能量经过你的身体。或者,任何,不瞒你说,我的猎物们通常有着奇奇怪怪的能力,它们差不多什么都能做到。”

我们没有要他解释猎物或者猎人算是怎么一回事,在那段充满焦虑的时光里,我们甚至打心底里期待着荒谬的不断产生。

那么,会说话的梅子苏打就是这个人所要找猎物?我大概是猜到了,会说话的梅子苏打,奇怪得同这个人很搭。

“喔?没有吧,我们只是一直在吃东西而已,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我故意拿起酒杯在餐盘上扣了一下,叮咚一声让这个回答显得更加漫不经心。

那个怪人先是做出非常惊讶的表情,旋即又一脸平静。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只是对我们笑笑就推门而出了。如果不是店员匆匆忙忙把他叫回来付钱,我们俩说不一定真的会被他这一手唬到呢。尴尴尬尬地付了帐,所谓的”猎人“转过头来又看了我们两眼,给我们留了一句我现在依然感到非常莫名的话:

“现在,非难和冷酷还没有全部成为过去,此刻也永不再来。“

“……”

一个人应该为他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羞耻,我想。那个时候的气氛真是尴尬极了,在他们还没有出声的时候,我就仿佛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嘲笑。那些穿靴子穿蓝色衬衣带报童帽子的形形色色的人,我究竟会怎样的被他们记住呢?和一个忘记付账被抓回来,还说出“此刻”、“现在”、“过去”、“永不”这些词语的怪客交谈过,“应该也是同样奇怪令人感到尴尬吧”的人?我们马上低下了头,一人一块炸鸡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这么一想,我们虽然一直在期待荒谬的发生,但也不过是叶公好龙?或者我们只是在接受“我们认为的荒谬”,一旦非预设的荒谬出现在眼前,就变得和所有其他人不知所措了。啊啊,  不管怎样,他说了那句话以后,还是很快的走掉了,只剩下酒馆里一片气氛祥和。吃完桌子上的东西,我俩也趁着新一波客人进来的喧哗溜了出去。

散乱的灯光好像被风吹动着,我感到有些不安。

穿过马路和校门,穿过一号楼和二号楼,抬头看天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雪花飘落。好像白色的果冻模糊的光线,在昏黄的云层下浮游,一下子想到了海子的诗句“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肉体埋着/”。从小到大,我有一个一想到诗就发冷的毛病,绿色卫衣单薄的收缩着,袖子上还留着被漂白水灼伤的痕迹,它一直不够温暖。

梅子苏打所说的陈旧的往事,一幕幕又在眼前重演。酒是越喝越暖的,如果我刚才多喝几杯,想必现在就不会觉得凄冷。我心里回顾着梅子苏打的曲折离奇一生,想从那些算不上有趣的故事中汲取一些虚幻的暖和。

沉默着,我们这两个酒后的旅客,接近了宿舍。

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根本不值一提,比如说波澜壮阔的苏俄革命,比如说阿南维矶的“”啖草茹泥,匍匐山野”,比如“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之类的。那些事究竟和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何种关系呢,即使我们曾亲眼看到或者听到,也是不过是一串无用的信号在脑子里来了又去而已。刷牙的时候会想着人的一生会刷多少次牙;想着有趣的东西随处可见,大多数都不过是无关的物象;经过地铁看到某人是如此的摄人心魄,思念半天后又忘记她;追寻是一个错误,重塑是另一个错误。

黑衣人和梅子苏打对于我而言也不过某个晚上奇怪的见闻,除了增加25点人生见闻度以外,又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呢。

其他人将不再了解梅子苏打的一生,它的看似曲折实则平淡看似有趣实则乏味的二十年酒生,大概会永远在我拙劣漫不经心的笔下变作轻飘飘的尘埃。

第五节 

有这么一件令大多数人都很难相信的事情,我和室友在一所三流本科大学校区对门的阴暗角落里找到一家新开的充满雨伞、鱼肉、炸鸡、氛围香水的味道,有几个中年日本人吵吵嚷嚷地吃着饭的居酒屋。就在那里,我遇见了一杯会说话的梅子苏打,听它诉说了它看似曲折实则平淡看似有趣实则乏味的二十年酒生,并答应它将几下它的故事。

……

也许不会有人在意梅子苏打究竟是怎样的妖怪,我明白的。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事情往往很容易被忘记,即使听我完完整整地讲过了梅子苏打的故事,在故作惊讶的表情结束后,人们也一定会快的将他们丢掉,丢在颅腔里脑电波最不活跃的那块地方,丢在半开半合的会厌下边。他们一定还会做出一种近似于吞咽但又绝非吞咽的滑稽动作。我好像已经可以看见他们的眼睛是怎样的神色,一些人目光闪烁不是认真地听着,一些人瞅着我对我发出冷漠的灰色信号。又或许真的有感兴趣的人,但我想他们感兴趣的是梅子苏打而非我的蹩脚的陈述。

这样一想,梅子苏打的离去更加显得孤独了。

在夏天刚刚出头的那几天,我有好几次想去那里回顾一下当时我喝下梅子苏打的情形,但却总到那家店关门打烊。我们满怀焦虑地把这样的状况归结于某种神秘的迷因,只要我们想去赤兔马赤兔马就必然关门,就像每次我去找她时她都会不高兴,就像我想去西湖时杭州就不下雨,这样的联系没有丝毫逻辑可言,却正是那段时间里我们所看到的全部的世界和生活。

我想我们和梅子苏打的交集,大概也来自于这个神秘的迷因。只要我们喝下一二两混合着酒精和水的饮料,我们就会沉浸在焦虑被缓和,落寞被放大的复杂状态里。只要我们喝下一二两混合着酒精和水的饮料,我们就会与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产生一些信息层面上的交流,也仅仅是信息层面上的交流。

……

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所谓寻找梅子苏打存在过的“痕迹”是完全不现实的想法。不管什么迷因还是其他之类的缘由,梅子苏打不再出现在我们眼前是因为它已经被我喝掉了,换而言之它是死了。死了就不会再见。但那时的我并未明白这个道理,我带着深深的疑惑一边继续百无聊赖的过着我的大学生活,一边瞒着同行的室友坐着调查工作。至于梅子苏打托付给我的临终使命,我以资料不足为理由,毫无愧疚地拖延下去了。

如果有一天跑过来一帮警察把赤兔马的经理给抓了,我以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中日开战,官方不得不紧急将境内的日本人抓起来好好保护。二是赤兔马违法销售掺入大量致幻药物的酒水这件事,被某个喝了酒却产生了不妙幻觉的酒客给举报了。

自从我和室友二人经历了黑衣人和梅子苏打事件之后,我断断续续地听闻了许多赤兔马的酒客喝了妹子苏打之后,发生幻觉引发骚乱,很多人没买单就趁乱溜走之类的的怪谈。

为了找寻真相,没过多久,我假装镇定地重返赤兔马,用一个矿泉水瓶子,暗中偷偷装回了一点儿梅子苏打。这种行动的风险实在是巨大无比,我自然再一次陷入了那匪夷所思的幻觉世界,但这一次并没有观测到过于怪诞的令人怀疑的事物,相反,如果不是我先前就察觉到梅子苏打由致幻作用的话,肯定也会和那些浪荡的年轻男女酒鬼一样,永远地沉溺在赤兔马的酒香里。

我才喝下三嘴唇的梅子苏打,就悚然地发现,屋子里的客人们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但那悚然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马上局面又有了新的变化,让我的好心情从急转直下转为急转直上。我再喝了一口,颇有醉意地打了个呵欠,就在呵欠后地泪眼朦胧之中,我看到了她推门而入。

没有男人是不喜欢马尾少女的,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单双马尾只爱其一这种情况。但她不是普通的马尾少女,所以我迷迷糊糊瞅见她进门的时候,我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三马尾这种发型?我还觉得有点幽默。

她的相貌,我实在是记不大清了。我室友后来和我说,美丽是很容易忘记的,因为美的东西太多了。人的脑子容纳不了那么多美,所以大脑会把那些各有不同美融到一起去,变成一种广泛的美。

她进门也不说话,径直走向吧台,从她的黑色皮夹克里拿出一把橘绿色塑料钥匙,一把拍在了吧台之上。

“吴重留给我的钥匙,还给你们。”少女怒目圆睁,对着后厨大声说道。

“有劳麦女侠了,不过吴先生交代我钥匙还是继续放在你那里,并且让我把这个给你。”后厨走出来的人不像是个厨子,倒像是个屠夫,头顶天花板,一身腱子肉,面目相当狰狞。那人走到吧台前,双手托着一个乌黑的木盘子,上面盖着一块浅绿的绸子。

那壮汉看着粗俗,动作却是小心翼翼,说话也是细声细气。他把盘子放到吧台上,却丝毫没有揭开绸布的意思,只是躬了躬身,抱了抱拳,道了一声告辞。旋即疾步转身,消失在了后厨的帘幕之内。

少女一句话也没对壮汉说,也不去碰那个盘子,双手撑在吧台上,依然是怒目圆睁。我察觉到她似乎颇有怒意,不敢继续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低头喝了一口梅子苏打,不时用余光偷瞄几眼。过了好一会儿,三分钟?五分钟?我努力地听着少女处在气头上的粗重的喘息声,可以说专心致志。一直没发觉,一种只属于“喜欢的人”的气味,开始在整个屋子里荡漾。

但这样的美好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破碎了。三马尾少女在长久的怒气积攒后,以一种至今仍让我感到余音绕耳,并联想起一道巨大的雷电击中西奈戈壁连着一亿立方米地下石油秘密火药库的大声,宣告了一个现在的我百分百认同的事实。

“吴重!你玩你EMOJI呢!”

那不象是正常的吼叫,我耳朵都聋了,在少女大喊大叫的那几秒钟里,我的偷偷摸摸着生长出来的对美好恋情的渴望之心,也随着耳朵的剧痛,碎裂成了天上的群星。固然它后来又不由自主的拼合到了一起,甚至更胜于居酒屋那个晚上,也没法改编我曾被人声震到耳聋的令人伤心的事实。

捂着血流潺潺的耳朵,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耳朵是真的聋了。”我很想表达一下我平白遭受这无妄之灾的愤怒,但失聪带来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寂静和疼痛,我没有力气做任何指责。据说人类的情绪变化太快了的话,很容易导致精神病呢,虽然现在我确定我还算健康,但那时的我一定已经完全崩溃了,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

后来又是一阵吵闹,但我所见的只是以剧痛作为媒体的争吵默片。直到我的满地打滚让几个酒被发出了几声警报。那些人才在三马尾少女察觉到

“TMD,还不快带这个人去医院?”看嘴型少女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愤怒,但耳朵只能聋一次,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是由三马尾的美少女而是厨师大叔送我去医院,这让我觉得更加委屈了,但回过神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发泄怒火,又发现了更加让人害怕的事情——厨师大叔的杂牌小轿车径直向江岸开去。

那边有医院吗?

第六节

如果那个晚上有人正在江东观潮城远眺下沙江岸,那么他可能会幸运地见到非常神奇地一幕:一辆银灰色小汽车在沿江绿化带里来来回回绕了几圈后,从树林中飞跃而出,一头扎进了江水之中,如同一块落入水中的薄纱,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

那个厨师显然不是个心细的人,或者说他根本没想管我的死活。一个受了失聪重伤的人,还要遭受这样的折腾,头在车顶撞了5下,肩膀在车门撞了3下,屁股则更惨。我有一瞬间想到,如果继续这么Rock Roll下去,后果就是我像一个在手里来回揉搓的丸子,最终变成一个难以言喻的球状物。

而更不幸的事,我情急之下牢牢抓住的不是安全带,而是车门把手。在落水时分的失重之中,我刚一脱手,车门就开了。

总所周知,水是具有流动性的,而且在伟大的G的指导下,这种流动性主要是往下。水一下子就涌进来。

即是我水性超群,又怎么能在急剧的颠簸之后,一边忍受着耳膜破裂的痛苦,一边在水下车厢里游泳呢?

我只是胡乱的向门把抓去,想把们给关上,但水流实在太急,我已经没有关上的力气了。事实上,如果那时我还有一份神智的话,我应当弃车逃走,这破车的密闭性看起来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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