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老杨有14年了，那时候他刚从河南老家下岗来广州打工，辗转了几个岗位，终于在一家职业学校做了一名外聘老师。主教电器工程修理专业。同样是老师，外聘老师的待遇远远不如在编老师。多干活少拿钱是正常现象。不过老杨想得开，总比在工厂当一个电工好很多。
老杨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很快就被推到班主任的位置上，因为家不在广州，吃住都在学校，管理出入大门和实验室钥匙的任务也落到了老杨的头上。于是老杨就成为学校师生都认识的老好人。老好人胆小怕事，遇到事情也不争取，只要不影响工作，受点委屈也都忍了。
2014年，学校招生出现困难，要求每位老师都发动关系替学校招生，完不成任务的取消奖金，完成任务的老师有额外奖励。一里一外差不少呢！老杨不是广东人，根本没有本地资源，就想到了我，希望我能帮助他完成指标。
拿到这个请托，我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平时接触的孩子和家长都是奔着大学去的，一时还真没有想读职高的。正在发愁，我的同事萍姐来跟我诉苦：说儿子今年初中毕业，成绩不好，不想读普高，只想学加工中心。又因为女婿创业，开了间小工厂，里面的加工中心非常缺乏操作人员，儿子学好了就可以去女儿女婿那里干，一举两得！但自己不懂机械，不知道哪里才有这个专业，说我人脉广，让我帮你打听一下。
我马上向老杨电话咨询，正好他所在学校就有加工中心这个专业，只是自己不直接负责，需要找负责的老师沟通。我高兴的跟老杨说：这个指标可以帮你完成任务。但你一定要跟任课老师沟通一下，我们可能会去学校考察一下，大家有备无患。
第二天开完早会，急性子的萍姐就拉着我去考察学校。学校我是第一次去，两个路痴也懒得去找公交车，下地铁后直接打的去了学校 ，老杨在校门口接我们。校园挺大的，参观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老杨带我们考察完学生食堂，就建议我们直接体验生活，请我和萍姐在学生食堂吃了一顿饭。说实话，我来广州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吃学生食堂。菜的品种挺多的，鸡腿，鸡丁，煎鸡蛋，番茄炒鸡蛋，红烧鱼块等荤菜应有尽有，比起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那伙食标准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午餐过后，老杨跟我们大致介绍了一下专业，因为不是自己直接负责的，尽管内心知道只要学生愿意，肯定可以进这个专业，但生性老实，没100%把握，老杨就是不敢和萍姐打包票。只是说应该没问题。
后来，萍姐说没见过加工中心，想去看看设备，老杨就带着我们去了实习工厂，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学生都不在，只有一个精瘦的大约35岁左右的男士在里面看图纸。老杨打了个招呼，跟萍姐介绍说，这位是张老师，是加工中心负责人，去年还获得优秀教师奖。在学校很有影响力。边说边走，准备去办公室填写入学申请。
可谁知这个时候，萍姐突然走向张老师，请教他关于自己儿子能否入学并在张老师班级学习，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会坏事。就赶紧跟萍姐说，我们已经托了杨老师，就不要再麻烦别人了。萍姐掏出自己的名片记录下张老师的电话，就跟我们离开了。
填完申请表，萍姐一再问老杨，是不是这样就能保证儿子读加工中心专业？初三老师那里填报专业应该怎么对接？说实话，萍姐的急切我觉得有点好笑，这个职高并不属于难进的学校，否则学校根本没必要让老师也参加招生推广。但我不能这么说，总不能说你家孩子读这个学校，只要有钱肯定没问题吧？我只是希望老杨用肯定的语气告诉萍姐，这个事情交给他可以绝对放心。
可恨的老杨，一贯严谨，就是不愿意给一个肯定的，能让人放心的话。因为还有工作，我和萍姐就离开学校各忙各的去了。当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我多次接到萍姐的电话轰炸，都是索要保证加确定的。我电话老杨，老杨说，校长还没有公布每个班级的最后招生人数，既不知道有多少名额，也不清楚有多少已经报名的学生，他无法给出保证加确定的答复。而且表示萍姐电话已变成骚扰，不胜其烦。
第二天萍姐的电话少了一些，第三天刚上班，萍姐走过来告诉我，她给张老师打了电话，张老师在电话里一口答应，保证加确定可以让自己儿子就读加工中心专业。还对我说，你介绍的杨老师不太靠谱，都是老师，人家张老师就能一口答应，你介绍的杨老师几天都没有确定的答复。
我气得怔住了。什么人呀，没有我和杨老师，她能认识张老师吗？这么过河拆桥的主，以后谁还敢跟她交往？
我给老杨打电话，很生气的告诉了萍姐的做法。老杨淡淡的说：“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家长我也怕了，万一招进来，以后但凡有一点事情都要找我，我才受不了呢”，又说张老师抢了自己的生源没有一点羞愧，碰面后就跟没事人一样。还不是欺负他是外聘老师嘛！最后跟我说：“因为萍姐是你介绍的，看她一心想让儿子读加工中心，就希望把事情办妥再回复萍姐。可张老师不用负责，能进自己班当然好，进不了也无所谓，反正也不认识。况且他又是负责老师，做出承诺家长容易相信。”
眼看着事情办成这样，我真是很生气，一是生气把萍姐这么个疯子介绍给老杨，让自己丢了面子，二是生气老杨太窝囊，明明是自己的生源被别人抢走了，还给自己找一堆理由。不懂得跟张老师要名额，也不懂得安抚学生家长。看来术业有专攻，不懂销售的人还真是干不了招生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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