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年2月22日,疫情尚未结束,却又传来亲人离世的噩耗,老公的大伯突发心脏病走了。大家感叹如若不是这场疫情,大伯工作的校园这时应该是人来人往,也不至于晕倒后无人知晓,或许及时抢救还是有希望的;又听闻,如若知道走得这么快,大哥无论如何也应该了了大伯的心愿——成家生子;可人生有哪有这些如果呢?但仍有余下的岁月。
新婚不久的我,刚加入这个大家庭,亲友和睦,长辈慈爱,对于突如其来的丧事儿,我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八十多岁的奶奶,竟要承受如此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生怕奶奶一早知道消息,悲痛难忍,好歹子孙陪伴,好有照应。赶回老家时,奶奶已经站在通往家中的坡上,观望着,比我想象中坚强,虽然哭过,但精神头还行。大伯遗体还在运回老家的路上,亲友四面八方赶回来,奶奶是在接亲友,奶奶一与人谈及此事儿,情绪就上头,泪流不止。奶奶养育了七个孩子,可谓是子孙满堂,所以,不知不觉之间来了不少亲友,都在等待着大伯归乡。在一旁默默关注的我,发现婆婆,婶婶他们已经开始张罗着晚上的用餐,拿上各家的餐具,集中在我家准备席饭。不一会,三伯把菜酒买回来了,哥哥们烧水泡茶递给刚到的亲友。不禁感叹中国大家庭之间的团结,默契,没有组织者,但是大家都是尽自己所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毫不含糊地立即忙活起来了。
三点多,一声炮仗响起,只见已经到的亲友聚齐起来跟着车子往大伯家走去。是运老伯遗体回来的车子,他,终于回家了。我立马冲过去看奶奶,奶奶还在坡下,看着大家跑去,她努力地加快脚步,可是,使不上劲。我搀扶着奶奶,她似乎很平静,关注地,努力地爬坡,一边吃力地走着,一边望着前面。大家都给她让路,屋内穿出一阵阵悲鸣,是大姐的声音,是大妈的声音,是姑姑们的声音…快到门口的时候,奶奶的身子一点点往下沉,旁边的亲友都来搀扶她,她被大家扶进了屋,我没敢进去,我不忍看到这一幕,只是站在门口观望着奶奶瘫坐在地上的背影,只听闻奶奶的哭声,那一句“我这一辈子,没有受过比这个更苦的了”。
老公在家中从接到噩耗的电话后,一言不发,一直在打电话,草草吃了两口,要赶往常州接公公回来,临时买不到票。驱车大概需要五个小时,我和婆婆先行回的老家,在老家,一直等着他们回来,我坐在大伯家门口和侄子侄女们一起轮流烧纸,保证火不灭,等到凌晨一点左右,不远处两个黑影,伴随着哭啼声,我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老公的哭声,未曾听闻过,侄女说道“小哥哭了”。我瞬间身子发热,不敢抬头看他,他重进屋子里,叫喊着“大伯,我回来了”。是啊,都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
一天一夜,不断听到他们的哭声,大家的安慰,却不见公公,二伯,三伯的悲态,怕还是汉子们坚强,不轻易流露情感,只是默默操办着各种事情。次日上午,一夜没睡的我在房间补觉,只听闻房外有人说话,三伯的声音,偶尔冒出抽泣的劲儿,声音很大,话语不断,是喝酒了。起身出去,好些人,都是大伯的兄弟姐妹,侄子外甥,亲近的亲人。公公也在其中,坐在门外椅子上,红了眼眶,不时地抹眼泪。还是舍不得一起长大,一起喝酒吵架的那个老大哥。
奶奶身边未曾离过人,大家都很担心她,她坚持不睡,坐在冰棺旁边发呆。不时有人过去跟她说话,两天一夜过去了,再多的泪都要哭干了,最后一夜守灵,第二天一早就要出殡了。我们长辈小辈不分大小一夜未睡,都围在冰棺旁边烤火,两个火盆,氛围已不像前日的悲痛,他们都在讲述从前的故事儿,二姐记忆最好,谈起小时候老公挨打的趣事儿,被婆婆追着打,二伯二婶心疼不已,生气婆婆对孩子太狠。二姐动人的描述,仿佛事刚发生,勾起大家的一阵回忆,他说一件,她说一件,感叹声,欢笑声,好不热闹啊。脑海里画面感满满,那一段坡路,四家人住在一起,从前是多么热闹啊。
天未亮,送别人。大伯火化,入葬,人散,各自的小日子还在继续,家有万事,岁月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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