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田野牧歌
11月份的乡下,秋意浓重、一片萧索。山岭上不再是绿色一片,有些橙红,有些枯黄,看起来色彩斑斓。田野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回了家,只留下谷草与根茬的满地狼藉。
青草也不再青翠嫩绿,纷纷结籽干枯,少数生命力顽强的品类虽然保持着绿色,但也逐渐开始干瘪残缺。虽说青草干枯了也是很好的猪草,但对于城里人尼莫来说,辨识的难度进一步加大了。尤其是这些干枯了的草比嫩绿时坚韧了许多,如果费时费力却割错了草,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尼莫又要开动脑筋想聪明办法了,他做事总是想找捷径。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想偷懒;况且,懒怎么了?懒是推动世界前进的动力!如果不是人懒得走路,能发明自行车汽车吗?如果不是人懒得写字,能发明打字机计算机吗?
尼莫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有一天站在猪圈旁看着满地小猪撒欢,突然来了灵感。既然猪草是给猪吃的,那么理论上谁也没有猪最清楚自己爱吃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对,是解铃还须系铃猪。如果牵着一头小猪出去遛遛,看它吃啥以后就割啥,这难道不是最佳方案吗?
尼莫被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感动了。牛马就是这样放的,山羊也是,凭什么猪就不可以?他甚至想到每天可以换着牵几头不同的小猪出来散养,不是都说适当的户外运动有益于身体健康嘛。
尼莫兴冲冲的把这个想法说给桂成,不料桂成兜头给了尼莫一盆凉水,认为这个方法不可行。
桂成先是说:从小到大没听说过猪可以放出来的,都是在圈里养;尼莫对这个答案是相当的不服气,他本来就觉得墨守成规是不合理的,要敢于打破传统。
于是桂成又解释说:猪很笨,会乱跑,跑到别人家去不知道回来,如果跑丢了那就白养啦;而且猪喜欢拱地,经常破坏别人的庄稼或者篱笆什么的。
尼莫勉强接受了桂成的观点,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毕竟猪圈里一个个胖哒哒的小猪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要找机会实践自己的想法。
桂成从小体弱多病,特别容易感冒。感冒多到什么程度呢?流感次次不落,两次流感的间隙,桂成一般还会感冒1-2次。拜小时候家贫所赐,那时候感冒不会去打针输液,更不会吃抗生素,大部分就是喝姜汤发汗疗法,最多吃半片安乃近酸止疼片之类的,客观上因祸得福,避免了过度医疗带来的副作用。
这几天下了一场秋雨。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这秋雨淅淅沥沥的时停时下,连续几天不见太阳。换季时节的气温变化最容易让人生病,果然桂成又病了。桂成病了的主要症状就是浑身酸软无力、食欲不振、时冷时热,于是没去上学,躺在炕上休息,一床被子一会儿盖上一会儿踢开。
桂成不去上学,尼莫自然也没必要独去。午饭后,雨停了,尼莫说去给猪弄点草,挎着篮子拎起镰刀出了门。出门前,尼莫从棚子里拿了一根绳子,他几天前就看好了位置。
前院的大婶中午已经喂完了猪,此时去忙自己家的事儿了;爷爷奶奶也在别的地里干活儿,猪圈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尼莫轻手轻脚的进了一间猪舍,小猪们这段时间都已经认识了这两个常来送猪草的小主人,都挤在尼莫的脚边。尼莫蹲下来抓住一只,轻轻的把绳子捆在它的身上,抱起来又轻手轻脚的出了猪舍。
现在,尼莫是一个神气的牧猪人了!
这根绳子有些特别,一边系着一个呈L型的木头,可以很方便的在捆好东西之后把绳扣挂在L型的尖角上,老家称之为“拘绳”。尼莫把这根拘绳的一头系在小猪身上,用的是学校里学过的打绳结的方法;另外一边L型的木头则握在手里,是一个天然的把手。
小猪在前面走,边走边用它的鼻子到处乱闻乱拱;尼莫在后面拉着绳子,控制着小猪的方向和速度。尼莫发现他走起路来不必太快,小猪会把绳子崩的笔直,客观上像纤夫一样拉着尼莫,让他觉得脚步轻快。
尼莫觉得小猪带少了。如果前面有四五只小猪,估计自己就不用费一点力气了。又想到一个升级版的“猪车”方案:如果在后面系一个小车,自己坐在上面,哎呀,这可太带劲了!
小猪一路走,一边啃吃着路旁的野草,尼莫把小猪吃过的都记在心里。小猪一路走进田野,一片被翻得七零八落的红薯地吸引了它,它拼命的往地里拱,竟然还真的拱出半截红薯咔嚓咔嚓吃了。
看着小猪对这里如此留恋,尼莫心想干脆让他在这里拱个够、吃个饱,于是想把绳子拴在一棵树上。环顾四周,最近的苹果树都太远,绳子不够长。他想去搬一块石头压住绳子,可搬石头需要两只手。尼莫想了想,先是把绳子的一头夹在胳膊下面,觉得不够牢靠又系了个环套在手腕上,这才搬起地边的一块石头,颤颤巍巍的走近田里,用石头压住绳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
一只蚂蚁在地上爬,不时的越过一片树叶、一根草棍。看它们嘴里也没叼着吃的,不知道为什么行色匆匆。蚂蚁会觉得夏热冬凉吗?不舒服了会感冒发烧吗?除了为一口吃的奔波,它们也会停下来欣赏一下这秋天的风景吗?
尼莫拿着一根草棍跟蚂蚁做游戏。他小心翼翼的不会伤害到它们,但是总是在它们前行的路上捣乱。
对于蚂蚁来说,今天的这趟旅程有点怪异:有时候走得好好的,前方会突然出现一座大山,好不容易爬上去吧,大山又无缘无故的飞在半空中,翻个身自己就从上面掉下来。有时候遇到沟壑,还没等下到谷底,鸿沟上无缘无故出现了一座桥,其位置刚好就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刚刚爬到桥的中央,桥又腾空而起,一阵晃动之后,蚂蚁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出发点。
不知道蚂蚁是否有思考能力,会意识到这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或者归因于于它们的神灵或运气,在下次出门前祷告一番菩萨保佑后再出门。
宇宙中是否更有高级的文明此刻正像我对待蚂蚁一样对待着我们呢?尼莫抬起头,目光久久地在天空和大地之间徘徊,似乎想找见那根拨动着世间万物的“高级草棍”。
神游天外的尼莫突然意识到,那个熟悉的“哼哼”声似乎有好半天没有听到了。他急忙回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绳子的一头虽然还在屁股底下,但另一头的小猪不见了。看来还是打绳结的功夫不过关,小猪不知怎么挣脱了绳扣溜走了。
尼莫赶紧爬上一棵苹果树,手搭凉棚四处打量。还好,小猪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块地里旁若无人的拱着,尼莫赶紧拎起绳子跑了过去。
没想到如何抓住它成了一个难题。小猪并不怕人,但也不想轻易屈服,见到尼莫来捉就会跑开,离人远了就停下来继续拱地。在这崎岖不平的田地里,小猪的身手明显比尼莫还要灵活。尼莫试图悄悄的绕到它的后面,但它总会及时的转过身来或是避开,靠的不知道是敏锐的听觉还是发达的嗅觉。
尼莫满地找好吃的,试图引诱小猪过来。红薯地里满地都是坑,尼莫找根棍子尝试挖了几处,可惜没有小猪的嗅觉或是运气,一无所获。从旁边采来一把青草,蹲下来举向小猪,嘴里学着喂猪大婶“嘞嘞嘞”的叫着。小猪站在远处疑惑的看着尼莫,既不远离也不过来。
看来利诱不行,还是得来硬的。尼莫悄悄走向小猪,步子尽量放慢,试图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看看距离差不多了,纵深猛地一扑,手都碰到了小猪的皮毛,但可惜皮毛光滑,还是被它溜走了。
看来得抓准它的某个部位才行。尼莫一个人从各个角度包围小猪,先慢后快的故伎重演,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手里又至少溜走了两次猪尾巴之后,才终于一下抓住了小猪的后腿。小猪拼命的挣扎,力气还不小,但可惜尼莫力气更大,而且攥得死死地。
小猪放弃了挣扎,只是嘴里还在哼哼。尼莫不敢腾出手来重新绑住小猪,生怕换手的过程得而复失,而是把小猪抱起来往回走。越走越觉得小猪沉重,后半段抱不动了,于是把小猪放到地面,但握住它一条后腿的手可始终没有松开。
小猪用三条腿在往前走,尼莫猫着腰跟在后面走,手里拎着它的一条后腿,像是在推一辆小推车。一人一猪走得都累,但尼莫顾不上擦一下脑门细密的汗珠。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把猪弄丢,不管怎么样我把它弄回来了。下次啊,我可不敢在这上面搞这些创新了。
猪圈已经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尼莫抬起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没错,猪圈外面的不远处,也有一只小猪在那里拱来拱去。
它是怎么出来的?难道……莫非……
尼莫一把把手里的小猪抱起来,心急火燎的往猪圈边跑。等到了近处,他简直要跌坐在地。
那道平时都是关紧插好的铁门,竟然开着一道乍看不明显、但足可容纳小猪进出的缝隙。回想一下,自己走的时候只顾着溜猪的乐趣,却忘了回头把铁门上的门闩插好。
尼莫把手里的小猪放进去,又故伎重演把门外的小猪也捉进去。看看四周没有了逃跑的小猪,赶紧关好了大门。
尼莫开始数猪圈里的数量。
他足足数了五遍,五遍里有四遍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小猪还少八只。
尼莫的汗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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