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

作者: 浅浅小朋友 | 来源:发表于2018-02-12 15:32 被阅读0次
文/浅浅小朋友  图/猫君大白

“天干地躁,小心火烛!”更夫在街上敲着锣,巡视着。此刻的顾家大宅,大门微微张开,一股风刮过来,更夫都不觉摇晃了一下。

大门吱呀开了,风声更急了。

顾员外此刻正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屋内传来顾夫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风吹得更急了,将夫人所在的房间的窗户给吹开了,屋檐下的灯笼摇摇欲坠。

只听一声伶俐的尖叫划破夜空,随着一个婴儿的诞生,风也停了。

“恭喜员外,喜得千金。”产婆满脸堆笑。

顾员外接过孩子,觉得她的眉目特别眼熟,可说不上像谁。这个孩子不像他,也不像他夫人。

“夫人,她过世了。”有丫鬟慌慌张张地从屋内出来。

顾员外并不疼爱他的夫人,但他还是进去见了她最后一眼。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浸湿,凌乱的被褥,床单有被她的手抓破的痕迹。床上有一摊血,他的夫人就是死于失血过多,是他买通产婆让夫人死的。襁褓中的婴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父亲,她不哭不闹,非常乖巧。

顾夫人并没有风光大葬,只是请了法师做了几天法事,让人抬到山里埋了。那天原本的晴天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抬棺材的小厮们摇摇晃晃,最后根本无法前进。小厮们为了保住小命只有撒腿往回跑。他们只说埋了,并没有告诉顾员外棺材被扔在了半路。

不久之后,顾员外顾相宜离开了这个地方,进了京城,娶了翰林院学士薛鲍之女——薛瑾。

女儿取名为顾琴,虽不是薛瑾亲生的,却视如己出。薛瑾过门多年,一直未有生育,顾琴成了顾员外唯一的血脉。

女儿一天天长大,顾员外的官职也步步高升,不久后就进了翰林院。在他一心向上爬的同时,没有时间精力去顾及顾琴,父女俩的关系一直很生疏。

顾琴长到十四岁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来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只是她不同意,顾相宜也不逼她。

这天,顾相宜一出门,顾琴就带着平时跟在身边的侍卫吴都出去。

她让吴都带她去青楼。

“小姐,那种地方不是您去的。”吴都比她高了足有半个头,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低着头,弯着腰。

“你是不是平日里经常去?”她眯着眼,瞅着吴都的耳朵。

他急了,“我才不会去那种烟花之地。”

“吴都哥哥,带我去嘛!”她又使出了她的杀手锏,撒娇。她扯着他的袖子,晃来晃去,小眼神可怜兮兮的,让他有些不忍。

吴都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女扮男装的她进去了那烟花之地,温柔之乡。

“老鸨,把你这漂亮的姑娘全给我找来,大爷我有的是钱。”她向吴都使眼色,吴都掏了一锭银子出来。

“是,是,是。”老鸨上前摸着银子,比见了亲妈还亲。不一会儿,就带了几个姑娘进来。

“这都是什么货色,还没有我漂亮!”顾琴一时口快,说得眼前几个姑娘一愣。

“没有我妹妹漂亮!”她接着解释。

几个姑娘脸色都不太好看,吴都向外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老板娘,你们这生意还做不做呢?”顾琴又拿了锭银子扔桌上。

“做做做,哪有有生意不做的道理。贵客们等着,我这就去请我们乐漫天新来的姑娘,包您满意。”

“有好的不早叫出来,怕大爷给不起银子。”顾琴非常不满。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血色褥裙的姑娘进来了。

“红冥见过两位官人。”

顾琴抬头看了一眼,果真如老鸨所说,满意。

“姑娘,过来喝两杯。”顾琴招招手。她乖巧地走过去,在顾琴身边坐下。

“红冥先干为敬。”她抬头一饮而尽。

“爽快!”顾琴鼓掌称赞。顾琴举起酒杯,吴都接过替她喝了。

之后,红冥又表演了歌舞,直到深夜,两人才离开乐漫天。

刚进门,迎面撞上顾相宜。

“今天去哪了?”顾相宜拦住他们,“还一身酒气。”他看着吴都,吴都低下了头。

“跟他没关系,是我要去的。”顾琴挡在吴都前面。

“怎么就没关系了,他是负责照顾你的,出了事他都得担着。”顾相宜把顾琴推开一边,看着吴都说,“下去领罚吧。”

“再有下次,他这条命可要被你害死了。”顾相宜转头对顾琴说。“现在还不下去歇着!”

顾琴忿忿不平地回到了房间,她很担心吴都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当天晚上,她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去找吴都。可房间空着,没人。

她问隔壁的侍卫,得到了一句没好气的话,“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害人精。”

害人精,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听下人们说起,自己的生母就是因为生自己过世了。父亲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件事,大概是在怪她害死了母亲?

现在的母亲对自己很好,可难免会想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还在,自己跟父亲是不是不那么生疏。

“吴都他现在在哪里?”

“你去暗室看看。”那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顾琴此刻也顾不上与他置气,直奔暗室。

暗室里,长年不见天日,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吴都正被拷着,身上一道道伤痕。

她不禁心寒。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错,居然要受这么大的惩罚。

她想给他解开那些锁,却解不开。

“小姐,别费力气了,三天后就放出去了,别担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这都是我害的,我这个害人精。”顾琴哭着说。

他想伸手给她拭去眼角的泪,也做不到。

吴都是夫人安排给顾琴的贴身侍卫,负责她的安危,一开始她很烦他,去哪都跟着,恨不得远远地甩开他。可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去哪都带着他。好像只要带着他,就会心安。

“我去求母亲放了你,你等我一下。”顾琴跑出暗室,去找夫人。吴都想阻止她也来不及。

薛瑾此刻还在梳洗,她等不及,冲进了卧室。

“琴儿今天怎么了,莽莽撞撞的。”薛瑾示意身边的婢女下去。

“母亲,琴儿有事相求。”顾琴上前拉着薛瑾的手。“女儿长这么大,还没求过您什么,这次就帮帮女儿吧。”

“是为了吴都那小子来的吧。丫头长大了,会心疼人了。”薛瑾摸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着。只是,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就知道母亲对琴儿最好了。”顾琴抱了抱薛瑾。

薛瑾看着她高兴的样子,闪过一丝忧虑。

待顾琴离开后,薛瑾去了暗室。一步一步往下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她手里的钥匙相互撞击的声音和脚步声交相辉映。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似乎跟几年前大不相同。孩子们的长相可真是,一年一个样。

“夫人。”吴都唤了一声。

“我知道是因为琴儿任性,老爷罚了你。那是因为他不忍心去罚琴儿,想来你也是愿意替琴儿受这些苦。”她一边说一边给他开锁。“但是,有件事情你不能忘了,你们俩的身份不一样,有些事情连想都不能想。”

吴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点头表示领会。

吴都被放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在顾琴面前出现,顾琴每次去,他都闭门不见。

“吴都哥哥,你快开门。”顾琴又来敲门了。

吴都站起来,伸出了手又缩了回去。

“你再不开门,琴儿以后可再也不理你了。”顾琴说完这句话,外面没有声音了,他赶紧打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顾琴在他身侧抱着他。

“吴都哥哥,我有件事情想求你。”顾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阴郁。

“什么事?”吴都掩饰不了他的关心。

“爹爹想把我嫁出去了,你带我跑吧。”他的心怦怦直跳,她是不是不明白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如果跑了,外人看来就是顾家千金跟她的侍卫私奔了,这对于她的名节是多大的损害。况且,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意,只有兄妹之情。

“老爷也是为了你好,为你找的肯定是一户好人家。”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你不帮我吗?”顾琴仰头看着他。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其他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吴都只能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顾琴生气地回房了,关起了门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骂。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顾相宜的态度转变,非逼她嫁人,而这次薛瑾也不再护着她。

突然有种无力感侵袭着她,她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吴都在她的门外,想要敲门,又挨着门坐了下去。听着她的啜泣声,他比受罚还难受。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哭声停止了,他决定进门看看。

他推开了门,她正在收拾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他握住她的手。

“你不是不管我吗?问这么多干什么?”她甩开他的手。

“你要一个人走吗?”他不敢相信。

“不然呢?”她反问道。

他不知如何回答。虽然打定主意不带她走是为了她好,可如果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自己不在身边岂不是更不安心。在她身边,至少还能保护她的安危。

“你等我,我带你走。”吴都突然道。

她惊异地回过头看他,他也不知怎会脱口而出。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顾琴抱住了他,他的心跳又加快了。

“未免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走。你把东西收拾好,我会在二更来找你。”他贴在她耳边说,她猛地点点头。

如果离开了这个家,她不再是顾家千金,他们之间的门第距离是不是就可以缩小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只是他的保护伞了。想到这,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当天晚上,顾琴把收拾好的包袱藏在被子里,躺在床上,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这个家,不要也罢,顾琴这么对自己说。

可直到三更,吴都也没有来,顾琴不知道是要继续等下去,还是要自己一个人跑掉。

蹑手蹑脚出门,想去找吴都,却在长廊上远远看见吴都房间灯火通明。转身想走,却被人揪住。

“你是谁,放开我。”顾琴小声地说。

“我是谁?我是你爹!”顾琴大惊。

“小小年纪不学好,什么不学,学别人私奔,你不看看如今的世道多乱,少了这个家的庇护,你在外面可以生活得衣食无忧吗?”顾相宜带她回到了吴都的房间,发现吴都正跪在地上。

“跪下。”顾相宜把她往前面一推,她便跪倒在地。

“说吧,这是你们俩谁出的主意?”薛瑾淡淡地说。

“是我,夫人。我知道我配不上小姐,所以趁她年少无知,想将她拐骗走。”吴都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顾琴刚要开口反驳,却看到丫头在旁边悄悄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你说我们顾家对你也算不薄,把你从那个乞丐堆里捡回来,供你吃穿,教你习武,你却恩将仇报,打主意打到顾家唯一的千金身上。”薛瑾一字一顿地说,顾琴回头看吴都,他只是不说话。

“这老脸都让你们丢尽了!”顾相宜命人将顾琴带下去,“把她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看她!”吴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那天以后,顾琴每天只有三餐会有人送饭去,其余时间,见不到人。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闷得慌,却无计可施。

她一度觉得是自己害了吴都,送饭的丫头偷偷告诉她,吴都被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她只觉得,他还活着就好。

一个星期后,薛瑾来到了她的房间,带来了新的胭脂水粉,还有一身新的衣服。

“琴儿,我们以前也不逼你,你想慢慢挑我们由着你,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父亲需要你的帮助。”薛瑾将其中利害讲了一遍,顾琴只在心中冷笑,还不是为了他们的目的,牺牲她的幸福。

她要嫁的,是吏部尚书的二公子,萧灵风。

“好好梳洗打扮一下,把这身衣服换上,待会萧公子来我们家,好好表现。”

顾琴虽不情愿,可至少可以踏出房门了,讨好了这个萧公子,说不定还可以走出顾家这座大门呢。

萧灵风来参加的是晚宴,远远望着,虽是仪表堂堂,却还是让她想起了吴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晚宴过后,萧灵风约顾琴第二天一起出去郊游,薛琴忙帮着答应。

第二天,萧家的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顾琴跟着萧灵风上了车,薛瑾在后面望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内。

一路上,顾琴不说话,萧灵风也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马车终于停下来了,萧灵风下车,顾琴跟着下车。

“好了,我先走了,到晚上我再把你送回去,还是在这个位置。”顾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他走远了,她才发现她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吴都哥哥。”顾琴扑入吴都的怀里。

“你还好吗,伤都好了吗?”顾琴关心地问。

“我没事,倒是你,几天不见,瘦了许多。”吴都抱她抱得更紧了。

“你还不知道我在家的地位吗?都舍不得罚我,我能有什么事。”顾琴抓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萧家二公子的。”顾琴的问题很多,吴都慢慢一个个给她解答。

原来,离开顾府后,吴都去了醉仙楼,看到有一伙人劫走了两个人,他便跟过去了,最后他救出了那两人,却发现原来是一场误会,但那两人便是萧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大公子不苟言笑,二公子却是很高兴结识他这个朋友。正巧,萧顾两家正商量着联姻,二公子便把这件事应下来,以便帮助他们见面。

“那以后呢,我们总不能一直都这样吧?”顾琴有些担心。

“等时机成熟,我就带你离开,我们离开顾家,离开京城,去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那天过后,萧灵风总会时不时上门带她出门,顾家也不反对,还很庆幸替女儿找了个如意郎君。

可事情总是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萧顾两家已经商量着定个日子,把婚事办了。

婚礼前需要采办嫁妆,顾琴说要自己挑,顾相宜见她跟萧灵风交往甚密,也不再防着她,让她带着几个丫头出门了。那天,趁着街上拥挤的人流,顾琴成功离开了几个丫头的视线,找到了事先商量好的会合点。

萧灵风在小店里等着她,接着带她去了乐漫天的后门,顾琴有些惊讶,萧灵风只是小声跟她说,“以后再跟你解释,你进去后有人接应你,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顾琴进了乐漫天的后门,萧灵风已经离去,她一步步往里走,远远看到了红冥向她走来。

“顾姑娘吧,我是萧大哥派来接你的,跟我走吧。”这个状态的红冥跟上次见到的不一样,顾琴不禁在想他们乐漫天的姑娘有几副面孔。

“别愣着了,没事的。”红冥牵起她的手,带她到了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这是我们的别院,不像前面那么喧闹,正适合你们这些千金居住,我先走了,有事叫丫头去找我。”红冥走出房门,突然又折返,“对了,我叫红冥,你应该还记得。”红冥冲她眨眨眼。

顾琴消失的当天,顾家上下乱成一锅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

几个丫头跪在地上求饶,薛瑾明白,即便打死他们,顾琴也回不来。唯今之计,是要想想怎么向萧家交代,这么大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萧家要怎么想。

萧灵风明知顾琴不在顾家,却在第二天登门拜访,商量婚礼事宜,顾相宜不得已将实情相告。

“小姐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是今日在街上走散了,或许明日就回来了。”顾相宜赔笑道。

“那这成亲之日在即,您看这件事?”萧灵风试探性地问。

“我看还是小女福薄,高攀不起萧家,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亲自谢罪。”顾相宜叹了口气。

“天色也不早了,侄儿就先回去了,加派些人寻找顾小姐。”萧灵风感觉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从顾府出来,他又去见了吴都,告诉了他顾琴现在所在。吴都一听乐漫天就急了,萧灵风让他坐下来,听他继续说下去。

乐漫天其实也并不只是一个声色场所,她收留的一直都是一些被生活所迫,无路可走的人儿。在乐漫天,他们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可以为了万众瞩目,选择到台前出卖自己的色相,也可以为了安稳舒心,选择在幕后做一名小丫头。当然顾琴不在那些行列里,她只是小住一段时间,躲过这段时间,便可出城离开。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她?”吴都有些心急。

“今天就可以。”萧灵风搂过吴都的肩膀,“不过先陪我喝几杯吧。”

到了乐漫天,红冥出来迎接,依旧是从后门进。

“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吴都低声嘀咕。

“好了,顾姑娘就在那间房,你呢,就住隔壁这间,彼此有个照应。不过说好了,你们这段时间不能走出这个院子。不然被抓回去了,我可就救不了你们了。”萧灵风跟着红冥走了,吴都走进自己的房间,躺下发呆。

“不知道这个时间她睡了没。”他自言自语。

索性还是起身,去隔壁看看。

“琴儿,睡了吗?”他敲门。

门很快开了,“吴都哥哥,你来了,快进来坐。”顾琴给他倒了杯茶。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萧公子,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办了。”顾琴自顾自地说。

“好啦,以后就不要想那些事了,我们要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了,所有的一切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吴都抱着她,“害怕吗?”

“有你在就不怕。”

一天,顾琴正闲得发闷的时候,红冥来找她一起出去逛逛,红冥说顾家已经放弃寻找他们了,他们可以出去买点东西,准备离开了。

顾琴很开心,马上跟着出门了。

红冥带她到了一家脂粉店,替她挑选,她一边说着她不需要这些东西,一边心里却有些窃喜,吴都看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走得累了,两人在路边的茶铺坐了下来,要了两碗茶水,临桌的都说着闲话,都是些邻里乡亲的家长里短。

顾琴再看看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就要离开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把包袱收拾好,第二天,跟着吴都踏上了离开这里的路程。

马车颠簸得她有些难受,吴都见她脸色苍白,把马车停到了一边,让她缓缓。

“喝点水吧。”吴都找出水袋。

“我没事,继续赶路吧,趁着天色还早,天黑了就不好了。”顾琴看着渐渐下沉的落日。

“不要紧的,你先休息,我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歇脚的客栈。”吴都想带她回到自己小时候生活的村庄。

顾琴过了会儿,又睡过去了,朦胧中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浑身是血,眼神里却充满了慈爱。顾琴很奇怪,对此自己一点都不害怕,还想走近点,看清楚她的样子。

醒来后,顾琴跟吴都说起这件事,吴都觉得奇怪,马车走到这块,自己也有些心神不宁,仔细看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小时候经常经过的一条道。

就在这时,马自己停了下来,怎么抽都不动了,顾琴出来看到了路边不远处有一个坟,坟上长满了草,看起来是长期没有人来祭拜了。吴都看这个地方有些眼熟,想起了小时候跟爷爷上山捡柴,曾经在一个路旁,埋葬过一个年轻女子。

坟前没有碑,没有名字,大概是个可怜的人,吴都这个时候再看看四周,想起顾琴说的浑身是血的年轻女子,这不就是自己当年跟着爷爷埋葬的那个女子吗。

两人上了马车,马恢复了正常。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客栈,坐下来要了两个菜,正准备吃,却看到一个老人家被店小二轰出去。

“怎么又来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走走走,去别家讨饭去。”店小二边轰边说。

“行行好吧,给我点剩菜剩饭,别的客人吃剩的就可以。”老人家手里拿着一个缺口的破碗,哀求道。“我家孙儿病了,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行行好吧。”

店小二依然是不理她,找了两个人看着门口,不让她进来。

老人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真是造孽啊,报应怎么不报在我身上啊!”

顾琴看了一眼老人家,再看了一眼吴都,“我们帮帮她吗?”

吴都虽然不想惹麻烦上身,却又不想否定她的这份善良,便起身去扶老人家进来。

“老人家,吃吧。”顾琴给她递了双筷子。

“我不饿,能带回去给我家孙儿吃吗?”老人家眼巴巴看着肉。

“不着急,您先吃,吃饱了再带一份回去给您的孙儿。”吴都叫人又上了份米饭。

老人家非常不客气的开吃了,顾琴直叫她慢点。

而旁边的人却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了,顾琴不懂大家为什么都这么看着他们。

老人家吃完,再带了一份离开了,这个时候,店小二上来了。

“两位客官可真是好心肠,可这人啊,不能帮。”

“为什么不能帮?”顾琴疑惑道。

“她变成这样啊,是罪有应得。”店小二靠近说道,“她以前可是我们城里最有名的接生婆,每年经过她的手出生的孩子还真是数不胜数,可有一年,她去给当时的一个员外家接生,好好的夫人就那么去了。听说入土那天狂风大作,去抬棺材的小厮们可是捡回了条命。但是据说当天棺木就扔在了路上,可第二天经过的路人发现棺木里面没有尸体了,大家伙都说是怨气难平,回来报仇来了。员外一家也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小二正欲继续往后说,却被老板叫去干活了。

第二天,老人家又来了,依旧是被挡在门外,顾琴想着昨天店小二的话,拉着吴都往外走。

“老人家,我们可以去你家看看你孙儿吗?”顾琴手里拿着几个水果。

“是昨天好心的姑娘啊,可以,可以,随老身来。”老人家步履蹒跚地走着,顾琴和吴都在后面跟着,很快就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最后拐到了老人家的家。

这个家说起来也是太清贫了,孩子就躺在里屋的床上,小脸红嘟嘟的。

“姑娘公子坐,我给你们倒杯茶。”老人家转身向外,不一会儿便端了两杯茶来。顾琴接过茶碗,看到上面漂浮着一小层油。

“老人家,听您昨天说造孽,报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跟我们说说吗?”顾琴拉着老人家的手,扶着她坐下。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都是老身的错。”

“十四年前,老身还是城里有名的接生婆,就连县太爷的夫人都是找我去接的生。那时候我们这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叫我去接生,我就去了。可谁知到了之后,员外跟我说要孩子不要大人,可真是把我吓一跳,可他开出的条件又是我所不能抗拒的,我就答应了。”老人家看起来很懊恼的样子。

“那天夫人本来是正常生产,可我动了手脚,最后让夫人大出血,难产而死。这些事情本来一直埋在心里,死了带到棺材里去了,可谁知夫人出殡那天又出了事,当天没下土,第二天却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员外一家很快就搬走了,而我在这生活一辈子了,还能跑哪里去。”顾琴将茶碗递给她,她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说。

“后来,家里相继出了事,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孙儿与我相依为命,最近孙儿又生病了,花光了所有的钱财也看不好他的病,邻里乡亲都说是我造孽,也断了与我们的来往。”

“那员外姓什么还记得吗?”顾琴问。

“姓顾,当时在城里很有名,一说都知道。”老人家放下杯子,上前去摸摸孙儿的额头,还算正常。

顾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说是母亲难产生下她就死了,父亲带着她离开那个伤心地,去了京城,后来认识了现在的母亲。

可父亲从没告诉过她,他们以前居住在哪里,母亲的坟在哪里,他以为是父亲忌惮薛瑾家的势力,现在看来可能没那么简单了。

吴都在旁一直不语,等到离开了才跟顾琴提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段经历。

那个时候,发现一具没下葬的棺材,可祖孙两人哪里抬得动这么重的东西,于是把里面的人抬出来埋了,也算是让她入土为安了。

听了吴都的一席话,顾琴算是把整个故事串起来了,她以为父亲绝口不提母亲是因为自己害死了母亲,才对自己冷淡,却原来,连母亲也是他害死的。

两人又再次去了上一次经过的母亲的坟头,她想给母亲立个碑都不知道写什么好,竟然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懊恼之余却又心生愤恨。

“吴都哥哥,我们回京城吧。”

“回京城干什么?”

“算账。”顾琴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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