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醒过来之后，她没有马上起床，翻手机看，发觉也不过七点。天阴阴暗暗的，昨晚似乎下过雨。被窝外的空气里充满湿漉和凉意。

  给自己煎两枚五分熟的蛋，煮好咖啡，就着昨天吃剩的水果在窗边吃将起来。

  在下小雨。

  音乐打开，播放的是悱恻的男声哼唱，并不能听懂，只觉日语里有一种绵密感人的东西像磁盘一样会吸住女人的神经。

  她坐在地上阅读。是吉天兼好的《徒然草》。也并不觉得这本书有多经典，也许是翻译里有了距离，不过那种温和的、如春日般慢慢讲述的文风她感到舒适。

  “人生有四十岁，便足够了...”，这个男人竟然如此说。她记得童年时最好的朋友说过，自己只要活到五十岁就好了。她当时也没有觉得什么，脑海里是坐在船上向江心抛洒骨灰的情景。也不觉得有多吓人。

  她并不很怕死亡。她知道。

  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她用薄棉纱包裹住顶部，每次清理房子的时候会看到积累的一片灰尘。时间的痕迹。

  多久没有联系她？那个叫做榆的朋友。

  好像是从小在一起的两个，中间却分明分分合合。她总是想到七月和安生的故事，她知道榆是属于安生的外在，七月的内里。而自己相反，是别人眼里的七月。乖巧可人，安稳而得天独厚的七月。

  可是我并不是。她只能说给自己听。也许连自己也要怀疑吧。这么多年过去，给别人看到的小心翼翼、温和有礼的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雨越下越大。

  她把阳台上的玻璃窗关上。窗台上的一盆绿叶植物被雨水击打，鲜活碧绿。爬藤的牵牛在风中轻轻吹动。

  她在厨房煮面条。好几日没有去大菜场买菜，冰箱里除了鸡蛋，只剩几根发蔫的胡萝卜。

  是多久呢？那天他摔门而去，她并没有去解释，耳边什么也听不见，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许久许久。同样是个下雨天吧。她分明觉得下雨天除了孤独，就是破碎的爱情。

  他没有打电话过来，她在想过去一年以来的点滴，从他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念书，到后来见到她，并再次相爱，又分开……

  第七天了吧。她想。

  她翻看明天的天气预报，想着，明天要是晴天的话，去他的住所看看吧。答应了他的祖母要照顾他的，就算不是恋人，也是认识了多年的一个弟弟呀。

  十四年，是一个怎样的距离呢。以前她并没有认真地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足够成熟，不论外在还是内外。

  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累，近来会觉得有快速衰老的感觉，而他分明才刚刚成年。

她没有想过任何结局。睡梦里，是五年前的他站在村口等她的形象。泪水零落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