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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俗记忆系列之四:那些年画儿

年俗记忆系列之四:那些年画儿

作者: 杨仲凯律师 | 来源:发表于2020-01-08 23:07 被阅读0次

    那个午后,我从我的办公室窗子向外看去,海河水已经冰冻,上看有很多凿冰钓鱼的人。快过年了,我忽然涌起贴年画的强烈愿望,当即决定到古文化街去买。

    在路上我想着我的关于贴年画的记忆,起码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基本上没有人在过年的时候贴年画,就算是我们这么热爱过年的人家,不贴年画也已经很久了,三十年都是个保守数字。

    古文化街是天津的一个著名的旅游区,是天津市区唯一的一个“5A”景区,除了接待国内外友人的,古文化街也承载着天津的民俗文化功能,比如贴年画,对于天津人来说,那绝对是一个重要的民俗和年俗,天津什么地方?天津的千年古镇杨柳青,那是中国的年画重镇,天津人讲究过年,那是出了名的。 但如今想买一张年画,只能到古文化街了。因为没有人贴,当然也就没有人卖了。

    三十年前的过年时节,到处都是卖年画的,不仅每个新华书店里有,就连地摊上都随处可见。那时候如果有数码相机,有智能手机,能记录下来当时所看见的年画就好了。现在几乎想不起来当时所看见的瑰丽的年画了,那些图案对于我的审美观的逐步形成,一定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记忆里肯定有传统的杨柳青年画,比如“连年有余”、“五子夺莲”,杨柳青年画里面的“大胖小子”形象深入人心。还有贴在农家水缸上的“缸鱼”,在我幼时的天津西南部乡村,几乎在每一户人家都看到过。

    “缸鱼儿”就是贴在水缸上的年画儿。北方农村的人家,一般是正房三间相连,一明两暗,左右“两暗”都是卧室,中间“一明”是“堂屋”,这个房间的功能非常多,既是连接左右两间卧室的通道,也是承载礼仪功能的房间,虽然农人们不在这里待客,但是这间房间其实有客厅性质,还有祭祀的礼仪功能,祖宗牌位一般是摆在这个屋子的中间的供桌上,当然那个供桌也可以摆放很多种东西。而这个房间还有的重要的功能其实是厨房,房间左右都有一口大锅,锅灶下面连着两间卧室的火炕,一般来说,饭做好了,炕也就烧热了,正好冬天晚上取暖。

    既然是厨房,就都在堂屋进门左手或者右手的拐角处置放一口大水缸,饮用以及洗衣做饭,都是靠那一口大缸,农人用水挑子把水挑来,放进缸里。这里我还要再多解释一句,什么叫做“水挑子”呢,更年轻一点的人就不知道了,水桶大家一定都知道,两个水桶,上面各挂一个铁钩子,铁钩子和一条扁担相连,把扁担放在肩上,一手扶着前面的水桶,一手扶着后面的水桶,这就是“挑水”的姿势了,那挑水的家伙,就是“水挑子”。

    还说“缸鱼儿”,过年的时候,在那水缸上也是要贴上喜庆的东西的,有人家贴上简单一点的大福字,也有贴一条大鲤鱼形象的,那就是杨柳青年画里的“缸鱼儿”。过年时候在水缸上贴上一条“缸鱼儿”,图个连年有余的吉利。农民也早就都用上了自来水,谁还用水缸啊,自然也就没有人再贴“缸鱼儿”了,绝迹了。水缸曾经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蓄水洗衣做饭还有防火,而且很强的象征意义。水是活着的根本,也是“财”的象征。很多个人家的水缸里真的就养着一条鲤鱼,人们喝水的时候,就用“水舀子”到缸里去“舀水”,鱼就在缸里游,两不相干。

    那时候的年画里除了有“杨柳青年画”和山水之类的“国画”之外,还有些表达新生活场景的画,很有时代特色的。后来挂历之类的东西多了,“大美人”类的,还有汽车类的,再后来越来越丰富的装饰多了起来,传统年画或者专门为了过年贴而印制的画渐渐就少了。

    人们的住房面积开始扩大,过去很小的房子,倒是有很多的墙体可以供大家贴年画,后来住房面积扩大了,反而没有地方贴年画了,不管城市或者乡村,贴年画的越来越少,大家都在装修房屋,谁也不舍得往那么好的白墙上贴年画了,而且墙上开始有了“壁纸”、“护墙板”,或者一面墙都是“组合家具”“红木家具”,年画往哪里贴呢?

    在古文化街天后宫旁边的杨柳青画社,很顺利的买到了年画,也找到了久违的年味儿。玻璃柜台里摆放着的是年画,屋子里的墙壁上挂着的也是年画,和我幼时看到的一样。那时去看年画也是过年生活的一部分,买来的年画是贴在自家的墙上的,而那是要到了腊月大年二十九晚上的事情,而之前对于过年的盼望难耐的时候,去看出售的年画,那也是过年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地点在天津的很多新华书店,也在乡村的“供销社”或者地摊儿上,我们伸着脖子,一看就是很久,那是一种淳朴的文化启蒙,也是物质精神极度贫乏的表征。 物质和精神极度贫乏,就不用说了,现在的孩子谁还会去做这样的并不太好玩儿的游戏?

    而淳朴的文化启蒙,也一点不假,比如我记得看过一幅关羽战黄忠的画儿,那种炫目的色彩至今难忘。我幼时读王维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对“山色有无中”始终不解。后来明白了是山色空濛,在“有无”之中,有混沌初开之感。那“山色有无中”即是我家某年贴在墙上的一组“四扇儿”,不知被哪个画家用图画的方式诠释了出来,这才教益了幼时的我。

    还看过一幅过年时候的国画,(似乎是挂历)题为“春来天地”,我还记得那字是启功先生写的,这“春来天地”四字的意境,我悟了很久。还有很多画面的意境我当时并不理解,可都是曾经面对着,想了很久。我一位姨家的一个柜子上,曾经有过一幅年画,在我幼年让我凝神沉思很久,每次去都会看着定神,后来过年时再去,心里甚至在找那幅画,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柜子还有没有。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个柜子对于我这样一个客人的重要。

    我在邻居万杰家看到过一幅年画至今念念不忘。那是一组关于《杨家将》里杨七郎的系列画儿,一小幅一小幅的,下面有文字解释,直到最后是新婚的杨七郎和妻子告别上战场的场面。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画面,还有画面下面的文字,那一行文字对于那时候的我是震撼的: 莫道七郎无情意,男儿报国方英雄。 我想,这种教育不仅是文学或者审美意义上的了,比如爱国主义,比如做人。我读着这样的文字,在我的少年,我能体会到一个男儿“报国”是怎么回事儿,而且我还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性别意识,我是一个“男儿”,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就要做一些男人应该做得事情。

    我和哥哥都听我母亲和姑姑说起过我们幼年时候的一件往事。她们说,在一个过年的晚上,父母还有姑姑应该是从天津市区买来了年画儿,回到了她们下乡的地方,而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已经睡了。我现在能猜度我的长辈们去买年画时候的心境,我想应该和我今天差不多,她们是怀着幸福的心情去买的,那时候的生活多么艰苦,去买年画,说明他们的内心还有一丝光亮。妈妈说是我们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她们贴在墙上的画儿,我们惊呆了。 后来她们说起我们看着墙上的年画的目不转睛的样子,还能回味着三十年前的困苦和幸福的生活。

    我也能想象她们的样子和我们的样子。我仍记得那个夜晚,我突然醒来,看到了墙上贴的年画,面对着过年时候的浓烈气氛和墙上的喜庆,那是那个年代的花团锦簇。我记得那画面上是蓝汪汪的天空,哥哥说记得的,却是绿水里的小鸭子。记忆一定混乱了,也许是不同的年份,也许是谁记错了,这已经无从考证,也无关紧要。

    我记得我在乡村的路边盼望着过年时节到爷爷那里去的父母回来。父母回来的时候总是黄昏,天色总是暗淡和冷,我们的盼望总是热烈而焦急。我看见父母骑着自行车来,他们的车把上挂着采买的年货,后座上也是…… 有鞭炮,有食品,也有各样的年画儿…… 后来我们和父母一起去买年货,一起贴年画,贴年画锻炼了我们的能力,比如怎样做手上不会粘上那么多糨糊,把什么样的年画贴在什么样的地方是合适的。这其实就是谋篇布局的能力。还有什么叫做“对称”,什么叫做“天头地脚”……

    我等着到了腊月二十九那天晚上,在除夕前夕,我要把买来的年画都贴上,热热闹闹的,把喜庆贴的到处都是,把年味儿和幸福,还有过去的记忆贴的到处都是。我还买了好几张年画,准备送到我父母那里,那天提起,他们也说,很多年没有贴年画了。我在买年画的古文化街还买了朵红色的绒花,过去的天津风俗,新年夜,女人戴这种绒花的。我买了给老母亲,我想她戴上肯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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