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忧
—1—
这件事情已经不记得起因,只记得父母答应我让我跟着哥哥一起去姥姥家。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差,没有什么游玩的去处,能去趟姥姥家对我来说绝对是件大事,也是一件乐事——可以在姥姥家吃到家里吃不到的好吃的,还能在与家里不一样的新鲜环境玩,很兴奋,也值得期待。
终于有一天,父母派遣已经会骑自行车的哥哥去姥姥家,不记得具体是去做什么,总之我的一切意念全都变成:父母给自己的允诺就要实现了,心里无比激动。
哥哥跨上了那辆老式大金鹿,我跟在车后头,把着车后座,做好了要跟随出发的准备。
但是,母亲却不准我跟着去。我心里嘎嘣一下。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我跟母亲力争跟随的机会,却是没有半分奏效。眼瞅着母亲扒开我拉住车后座的手,哥哥骑着大金鹿消失在胡同尽头,我终于忍不住委屈,哭了起来。
做为一个懂事的孩子,我很少哭。但是为了这件事,我哭了一个下午。期间母亲软硬兼施地劝我,父亲也一直在努力地哄我。虽然他很会哄小孩子,这次却没有止住我的眼泪。最后父亲也失去了耐性,把我抱起,扔到了床下:自己哭去吧。
我在床下也没动,炎热的季节,就那么坐着,哭一会想一会,想一会再流会泪,在心里劝自己一会,又在心里原谅父母一会。最后哭得整个人都茫然了,晕乎乎的,心里满布失望的感觉。虽然放到人生长河里头这实在微不足道,但在一个小孩子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个下午变得不一样了。
聪宝两岁多了,我有时还会想起这件往事。
答应他好好刷牙就给他一颗糖吃,他泡在澡盆里洗澡的时候,我出去晾衣服,告诉他晾完衣服就回来,从不食言。
我曾品尝过的那种失望,不想让他再度体味。我珍惜着自己在他心里那份信任感。
—2—
有一年,我得到一件棉服。
它并不太厚,但很漂亮。玫红色,连帽式。领口和口袋的边缘镶了白色的毛边,扣子也是白绒球的形状,特别可爱,确是一件适合小姑娘穿的衣服。我曾在穿着这件棉服的时候一度把自己想象成小红帽,告诉自己说,玫红色和红色其实差不多。
这件我很喜欢的棉服,一穿就穿了六七年,至少。也不坏,也不破,质量好得没话说。后来这成了我的烦恼,因为我已经不喜欢它了。
我想要一件新的,别的流行式样——不不,不用流行,只要换一件就好了,羽绒服必然很奢侈,还是几十块的棉服就行了,只要不再穿这件,其他的都行。
可是母亲每次都告诉我,你这件还好好的啊,买什么新衣服?
作为一个应该懂得父母辛苦的小孩,我感觉自己的问题很不合时宜。父母的钱来得容易么,光吃喝学费就够操心的了——可我还是想要一件新棉服,我希望母亲能看到别家孩子过年穿新衣服的时候,能想到我这件穿了多年的玫红色棉服,也许该换换了。
在一年年的等待中,我放弃了希望。
有时候我会思考一件事:是不是我不够好,配不上穿一件新衣服?后来我讨厌了红色好些年。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做乖巧的小红帽。
有了聪宝后,我给他买了不少衣服玩具。有时候喜欢别家小朋友的小东西,人家又不肯给,他也不会抢夺,就眼巴巴那么看着别人玩。基本上我回头就会给他办件新的回来。
在他还没学会交换分享和提无理要求的时候,尽量满足他。既没有不合理,又不会太夸张,他想要就给他。为什么不呢。
我知道,在做这些的时候,同时也在弥补当年感觉被亏欠的自己。
—3—
一个农忙的季节。机械化还没有普及开来,全是手动收割。
父母下地忙活,我下了学回来,把饭做好,水烧好晾起来,桌椅擦得锃亮,家具物品摆摆整齐,又把院子打扫一遍,直到眼里再没有有活计可做,才闲下来,对自己的一通忙碌结果感到比较满意。
我安静地等待父母下地回来——或许会给几句夸奖?毕竟我上学的时候多,做饭做家务这等事我做得还是少。今天出了不少力呢。
父母终于回家了。
我收拾饭桌招呼父母吃饭,手脚麻利。父母累,能吃上现成的热乎饭,尽管不是什么大餐,感觉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可是这种家务活父母天天都在做,稀松平常得很,根本看不到眼里去。
到最后我也没有等来拿几句夸奖的话——我可是做了贡献的!
后来有次跟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笑了。她确实一点都没体会到我的感受。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就不太抱我了。可能是我太沉,可能是母亲太累。总之求抱不得的小我,感觉不太好受。
在父母还在为生存奔波的时候,是无法苛求他们关注精神层面的。
但我不同啊。
聪宝二十斤出头。我抱着他洗手脚就觉得胳膊有点累了,支撑不了很久。有时候放儿歌给他,听到《爱我你就抱抱我》的时候,我会提醒自己:不要让他患上爱的饥渴症,在他期盼一个夸奖的时候给不到,在他等待一个拥抱的时候却拒绝。
未来,孩子离开的时间会很久,不用急着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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