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的那些温柔
我的七八岁停留在乡下,我的十七八岁延续在城市。记忆翩跹而至,回想起那段饱含生命力的七八岁,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硕大、温暖、鲜艳,犹若一缕自由的灵魂贴合的脊梁当中。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直接,身旁的麦田摇晃,摘下一粒,嗅进沁人的芳香,令人想起家里母亲做成的白馍。走近那片水塘,迫人的碧绿、饮水的羊群,无一不在透露着自由的气息。附着在花上,就开放了花苞;附着在麦秆上,便荡成美丽的麦浪。但,老天总是公平的,他并不会让我浸淫自由里太久,我踏上开往城市的大巴,任由一切平息我这突兀无边际的情感。
离开乡下是因为祖母的过世,我只记得那天她白纸似褶皱的脸,消逝在记忆中,变得苍白陌生。她几天前对我说:“倘你能记住我就好了,总要是比那黑白照片要强的。”用她那的干糙的手掌抚过我的肩头,我转过头去,不理会空气中弥漫的莫名惆怅。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亲情的消弭好似抽筋剥骨般将苦楚漫灌进心头,梗塞到你无法呼吸,悲伤到难以自禁,只能兀自涟涟地流着泪水。可令我讶然的是,尽管那天我已听见棺盖封合的声音,吃了几席丧事,仍不相信她已魂归九泉。我开始认为他们都是薄情的鬼,一点也不伤心,也全无难捱脸色。那晚我一人携着她缝补的毛衣来到池塘边,将脚丫浸在那清澈的水里,夜晚风轻,我好似能听见她每逢饭点呼唤我的声音,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泛起涟漪阵阵,勾起往事回旋。
六月里,人们着一件背心早早的起来,或唠家常理短,或续昨日农活,或卿卿我我。可我却蜷在祖母的大床上,裹一席薄单,惫懒的回忆着。此刻就连时间也随我迈着寡合蹒跚的步伐。周遭的一切都向前走过,独留我一人停滞在时间的泥泞里徘徊。后来我听闻到“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可无论怎样坚韧,怎样明智,怎样洒然,都无法将这潮水般侵袭的悲哀退却,我该如何从中挣脱开来呢?
奶奶撒手而归剩我孑然一身,可妄图抽身于哀伤的我,又该去何方寻得一晌贪欢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惟愿捧一份腻人的亲情留存心头,时时回想,总能绽开来蓬勃的笑颜。回忆起七八岁那时我形影相吊的倾听暗夜中的虫鸣和风吟,苦苦冥想苦索。倘若能看见那个悲伤的小孩,现在的我一定会开怀大笑吧。
附上我给奶奶的一封信吧
亲爱的奶奶
这封信是你去世很多年后我写的,给家里人写信,还是初次,难免夹杂些许嘴碎。但若是不写这封信,会很难传达给你我的消息。毕竟你也听不见我说的了,对吧?
你知道么,那天我真的很难过的,那次我在美术课上涂了个小花脸,我自认为很可爱漂亮的,可你却毫无反应,对此无动于衷,我想着要是我生了气,那岂不是很小气么?于是那天放了学,我就一个人在堂屋里做了半天才回去吃饭。反正你连我的小花脸都不在意了,那我还吃什么饭呢?你要是以后心里烦闷的话,好歹要先夸句我啊,哪怕只是敷衍,也能够满足我的了。反正我不管,从今以后,哪怕有多少的烦事萦身,只消一句“好漂亮的小花脸”,我都会很开心的。
我这次可没有对你撒谎呦,除了我晚上九点钟会在被子里玩一会儿的玩具之外,我什么都没有骗过你的。可估计这也骗不了你吧,每天早上,掀开被子时抖出的大堆玩具都会让我羞红了脸。
不过说这些呢,并不是说我对你有多少不满意,一切都只是我太孤独了而已。飘零的落叶,低垂的暮色,和那渐渐趋冷的光影,无一不在告诉我秋日的来临,四季更替,我的年纪和你愈发的近了,会感到有丝丝的确幸弥散。
对了,有天我看见了那久逢的火烧云,气势逼人,犹如鲜红的浆汁滴将下来,直淋到地面上,染得我手里的白吉馍都成了红彤彤的火烧。这温暖的气息摇撼了我的心灵,让我在那夺人的黄昏又想起了你。浑似燃烧般烂漫的希求,希望我和你还能够通信。
你七八岁的小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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