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此静坐，一日当两日
中秋连下三天雨。
下雨时候，心情总也粘稠地化不开。一个人在凉台吹风听雨看车来车往，听歌静坐。想到日前读到汪曾祺一篇文题为“无事此静坐，一日当两日”。现代社会人们总是忙碌，如果还能有幸余下些许时间，大半都要贡献给电脑手机电视这三块屏幕了。
下雨天唤起许多联想，过去种种一齐汇聚眼前。
小学时候在老家，想象自己是少年英雄仗剑出门，举个小棍雨中挥舞，被爷爷好说歹说劝回家；大些时候，端了小凳安静在台阶上看院中雨幕纷纷，狗狗在身旁摆着尾巴。雨前看蚂蚁纷纷汇集，准备大迁徙，顽皮逗弄蚂蚁；雨后乡村一阵泥土芬芳，看蚯蚓细嫩的身体钻上钻下。
童年是在老家度过。院门一开，一望空阔，正前方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麦野，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远处逶迤连绵的秦岭山脉。
古代院落文化有所谓“无院不成家”，大了便喜欢不起来城里拥挤逼仄的小区，搬家几次辗转几处还是怀念旧居。
初三时候夏季电闪雷鸣，下午自习老师开会不在，雷鸣过后大雨倾盆而至，哗哗然金铁皆鸣，我们在教室也跟着乱作一团，兴奋、开心。一个同学开始起哄搞怪，我们也都跟着笑。现在想来气氛尤其温暖。那时的大家好像一个大家庭。
不知为何多年以后依然可以清楚记得这个场景。王夫之评《诗经·采薇》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那么下雨天则是，窗外凄风苦雨，居室气氛温暖，一倍增其冷暖。
高中下课时候，在走廊看外面阴雨连绵，凉风阵阵，蓦地感到秋意渐浓，默诵辛幼安之《水龙吟》。
高三后期心情压抑，想得不可得。下雨天气，走廊空无一人，来去匆匆，有时一人呆看水中落叶。门前一排银杏树，秋意浓时，树叶渐染至金黄，阵风过后，随即飘零而下。
中午回宿舍，翻到吴文英《踏莎行》，一个人在昏暗的屋子里，外面雨声涟涟，想到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梦窗在梦醒之后难以言表的惘然和飘渺的心绪八百多年后有人全数接纳下来。
后来发现一个人是很容易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有时竟甘愿自溺而亡。
2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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