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一个流浪汉,大家都叫他范老十,又或许是范老实,因为我不知道是他在他们家里排行第十还是因为他是个憨包而得此名。
忘记听哪位爷爷说,他是天生的,几个哥哥们心狠不管他还和他争家产,霸占了属于他的那一份。每年总能看到他一两次的,我倒记不得是不是每次都是那件衣服,不过他的衣服总是又破又旧的,两个裤脚总是高低不齐的,鞋子一定是有洞且不合脚的。
小时候野,喜欢和几个小伙伴遍地蹿,有一次跑到一家地基下偷偷烤红薯,看到有一个叫花子窝,底下铺满了稻草上面搭了张席子还盖有一床棉被,这简直是高级装备了嘛,我们还在犹豫要不要扯几把稻草过来引火,范老十来了,他赶忙冲过来护住他的窝,阿吧阿吧的说了一大推,我们才懒得听他的阿吧阿吧,身为大哥的我就带领大家撤退了,现在想起心中也是有些安慰的,幸亏我从小心地善良。后来有一年过年我们一大家子吃年夜饭,大人们还在酒酣耳热时小孩子总是先溜下饭桌,我们在门前的坝子里玩耍,嘻嘻哈哈的一堆娃打闹成一片,好像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一点也不是事儿。我突然注意到对面的那片漆黑中好像有三个光点在闪动,仔细瞧才瞧出那是范老十坐在对面的铁路上,原来是他的两只眼睛和他手里的烟,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在看我们演电视剧,我心生怜悯,顿时觉得他大概活不久了,倒不是我盼他死,只是按着书里的节奏来,他们这些可怜人肯定会像孔乙己那样熬不过几个春夏秋冬了。范老十人傻但手脚勤快,哪家有个大事小事他都去搭手,乡里人都待见他,舍他饭吃。暑期多黄道吉日,这家娶媳妇那家嫁姑娘,还有金榜题名的,乔迁的,反正是有的忙。有一年陈二伯家儿子娶媳妇儿,大伙儿都来搭手,正值秋老虎发威的时节,不到中午就已经骄阳似火,我躲在风扇底下,有气无力的扒拉着两个蒜头,天气太热大家都无精打采,可又不好偷懒,只能降低了效率。我正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才能让这难熬的一天过的快一点时坝子里就传来阿吧阿吧的声音,我不用看就知是范老十来了,接着又爆发出一阵笑声,这下我可坐不住了,夺门而出,原来范老十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顶军帽戴在脑袋上,他还傻乎乎的站在坝子里指挥那些摩托车应该怎么摆放,炒菜的王伯朝着范老十说:“敬礼撒!帽子戴起就要敬礼撒!”范老十马上端正好了自己大喊一声敬礼然后朝着我们敬了个礼,大伙儿都被逗乐了,手脚又都忙活了起来。我心想应该感谢范老十的,毕竟这笑声和这天气原本是不搭的。不过此刻我又觉得很难过,这次,范老十肯定是活不久了吧。果然,此后我都再没见过他了。
今年暑假,我又再一次见到范老十,细细想才记起来真的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不过他还是那种打扮,看不出来老了没有,因为从小他的脸就是皱皱的。我还奇怪他怎么还没有元气殆尽,小说里可不是这样写的。爷爷这才跟我说他家里人给他弄了个比低保还好的社会保障,每个月能领好几百块钱,我就说为啥这么多年从没见他捡过烟屁股,原来是有钱买烟。爷爷还说其实他叫范老四不叫范老十,因为我们是四川人。
哦,原来这么多年都是我自己瞎jb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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