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壳子

记得普普尔问克：“可那是一个空壳子！”

克说：“空壳子怎么不会说话？”

就在刚刚，我懂了。我想起刚来时做的工作：码头卸货。

卸冻鱼，三十斤一冻鱼块，一船舱两万块。我们十个伙计一起。

第一次卸了十七个小时，除了吃饭，没有间断。

回去睡了四小时，又被赶着继续卸下一仓，又是一个接连不断的十几小时，从下午两点卸到隔天，早上九点半。

卸货时，凌晨四五点最难熬，这时人困，最困最困，熬夜的人往往在这儿就幸福美满地进了梦乡，但我们不行，我们接着卸。生命不止，卸货也不止。

我们就这样卸啊卸啊卸啊，我默念：“我是，没有感情的卸货机器人，没有感情的卸货机器人……”

卸…卸…卸…卸…卸…当时觉得，人能睡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给我一个地方，只要有一个地方，我就能睡。人能吃东西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火腿香肠，面包米饭…人能喝饮料！哇！哇！哇！哇！人类能这么幸福的吗？

卸货中，你会进入一个状态，你平日的所有自我完全消失了，你已没有了任何精力，你不想也不会再去维持平日里的各种模式，此时，别人说话你就应，别人出事你就去帮忙，别人骂骂咧咧你也跟着骂骂咧咧，有人被别人逗乐你也跟着乐。——这就是空壳子。

空壳子也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