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确的性别词尾

前天去大学，看见大学又有一个有趣的变化。那就是厕所门上的称呼。

传统的厕所分男、女两类。现在还是两类，但是称呼变了，写【综合男】和【综合女】。那个“综合”在德语里简称【Uni】，大学的简称也是【Uni】，我开始一愣，厕所难道还要表明是大学男厕和大学女厕？不会这么三八吧？

今天看到报纸上写：《一个*，完整的人类》。

德语最麻烦的事儿就是：称呼任何一个人的身份时，都要标明其性别。比如你向市民说话，你说“亲爱的市民们”不行。必须说：【亲爱的女市民们，亲爱的男市民们】。德国人这啰嗦，是因为他们词性分阴阳，男女的身份称呼后，要有表示性别的词尾变化。所以你要是面对群众说话或者写文章，开场白的一开始，必须分别向两种性别的读者/听众问好。如果是在议会演讲，各个党派称呼听众是用不同的人称指示代词的。但不管用哪一种代词，后面都必须有两种不同的性别词尾，因此说得再激动，最后绝不会如同我们一样用【亲爱的听众们】就结束了，必须说“亲爱的女同志们，亲爱的男同志们”，或者“亲爱的女性朋友们、亲爱的男性朋友们”。而且顺序上必须先说女，再说男。

别说你看晕了，我都写晕了。他们的语法麻烦，怎么就不发明个一言以蔽之的词来减少麻烦呢？可现在听惯了，倒觉得那种把读者/听众分别称呼一遍，很能起到强调的作用。说一句题外话：他们学我们的语法，总有挽起袖子抡了个空的意思。老是追问你们这个人物到底是指谁？很责怪我们的语法里男女称呼一样，语焉不详。

现在德国法律承认了第三性，算个大进步。可是仔细周详，一丝不苟的德语真碰到麻烦了：给他们用什么词性的词尾去表明不确定的性别呢？

维基上给了词条，看了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性别语言学】这种学问。还有个【社会性别】的说法。德语自己没这个词，直接用英语“Gender”称呼第三性 。 这个词落实起来叫Das Gender Gap，翻译了说，是个“社会性别的空缺”。

“空缺”在实际生活中怎么操作呢？

于是厕所就成了【综合男厕】和【综合女厕】。谁吧，不管外形如何，只要你认定了自己是什么性别，就可以往那个性别方向走，那里把你综合进去了。

那词尾变化怎么办呢？虽然德语里还有【中性】一说，但那是不可以随随便便用于人类的第三性的。

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个新发明：在这类人的身份称呼后，使用两种性别合并的词尾——德国人不怕词长，就怕词不准确。

这个改革不容易懂。举例吧：比如以前给市民的公开信上会写：

尊敬的女/ 男市民。(sehr geehrte Bürger / innen) 

现在写公开信时多个性别，他们的性别用【*】连接；得说：

尊敬的女/男市民们以及尊敬的女*男市民们。(sehr geehrte Bürger/innen und Bürger*innen ).

这个“星号”代表两性模糊或者两性相加。

怎么念呢？正常的话念成：Bürgerinnen und Bürger gender （男女市民和他性市民）。实际上有没有这么念我还没听到。

报纸上说：这个  “*”，让人类全体出席了。

感慨一：德国人守护德语的精准不怕麻烦。

感慨二：同性恋者在德国长期被歧视，到60、70年代时他们都还要被判刑（去年平反了两名当年被判刑的大爷）。现在一旦被法律认可，社会各方面的配合就都不含糊。这真是【律出必行】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