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本是一家人阖家团圆、共叙天伦的传统节日，可当中，几家欢乐几家愁烦，更甚者，鸡飞狗跳、至亲反目，也比比皆是。
今天，说的就是这个，在你我，只当是个故事来听，而在当事人，却是抱憾终生的事故。
为方便读者理解，以第一人称叙述。
1
每年，我们几乎都是回娘家与父母一起过年，尤其是这些年，他们年纪渐长，而其他子女因为工作原因，二十多年来都不在身边。所以，一年当中的所有节日，从元旦开始，都是我陪着他们一起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给他们包个红包，再一起做个饭，吃完聊聊家常，坐一会儿，也就回自已家，准备次日的工作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三十年了吧，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这样，我们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说一下今年过年吧。
一大早，我们带着早早准备好的年货回到娘家，并不远，开车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回到家，在自已家里基本不上灶的我挽起袖子就忙开了。
我与母亲在厨房洗涮烹煮，为照顾老人的牙口，做的都是些十分软烂的菜肴，左一汤碗右一汤碗摆满了桌子。父亲和爱人搬着人字梯，贴春联、挂灯笼，一边挂一边念着确定上下联，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场景，任谁看来，都是父母慈爱、子女孝顺，应该是中国传统家庭里最温馨的春节画卷了吧。
而其实，这个父慈子孝的场景，只是一个虚假的画面，营造它，我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打破它，却只需要一瞬间。
转折点出现在坐下吃饭的那一刻。
布菜时，父亲习惯性地讨好着把他认为是桌上最好的菜——炒火腿，放在母亲面前。母亲却把盘子往旁边一推，满脸嫌弃地大声说：
“我不吃这个，不要放在我面前，太咸了！”
隐忍了一个早上的我，瞬间被这个熟悉的场景点燃，快速把火腿挪到一边，也提高音量指责起母亲：
“从我进家的一刻开始，你一个早上，都在怪责父亲买火腿的事，一直在说火腿太咸，为什么不买鲜肉。就这几句车轱辘话，你没说一百遍，也说几十遍了吧。我经常，包括今天早上回来之前，都打过电话给你，问你想吃什么，我马上买回来，你不是都说没有特殊想吃的吗？那为什么我一进家，你就开始喋喋不休只买了火腿没买鲜肉？你到底是不满意什么？"
余怒未消的我又接着说：“今早这桌菜是我做的，你喜欢就吃，不喜欢吃，自已做去！”
我的爆发，终于止住了母亲的抱怨，安静地吃完午餐。
但是，无论我如何暗示这不是我的错，也逃脱不了内心对自已忤逆尊长的评判，深深刻下的对长辈的愧疚感只是掩盖在自已的心理暗示之下。我是多么渴望父母恩爱，或者说，我多么渴望母亲能够学会照顾好自已，不要把对自已的不满、对自已原生家庭的不满随意投射在最亲近的家人身上，令家人终生困扰、终生被囚禁于她设置的这座冰冷的牢笼之中。
这样的场景，在我的一生中，此起彼伏，频繁出现，犹如恶梦一般缠绕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而母亲，只有一个目的：
让我愧疚。
2
对母亲，我一辈子都是内疚的，尽管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自记事起，父母关系就是不和谐的。母亲口中的父亲，无能、懦弱，穷尽词语的抱怨和指责，没有过哪怕是一丝儿的肯定。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婚了！”
这句话，在她，是推卸了自已经营婚姻失败的责任；在我，却无意中包揽了她不幸人生的所有责任......只是，我过了很多很多年才明白，那些不是我责任，却也发现，那些观念，已经像藤索一样深深勒进我的皮肉，再也解脱不开。
我明白真相之前，为了替母亲担好责任，我陪着小心讨好着母亲，也为了减轻自已内心的愧疚，我做过很多很多努力，只是希望通过我的勇敢和担当，让母亲快乐和幸福。时至今日，我还能清楚地看见，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我战战兢兢的样子，只为获得母亲的一句肯定，或者一个笑容。
可惜，我错了。我的努力非但没有任何任用，反而换来母亲的变本加厉，经营失败的婚姻、经营失败的事业、经过失败的家庭关系、经营失败的人生......像一根根长满尖刺的藤条，一股脑地砸过来，她毫不手软地顺手拉来就深深扎进我的皮肉，完全不顾我不堪重负，甚至，差一点因之丧生。
很多年后，我明白了母亲因何成为如今的母亲，和她令人嘘嘘的身世密切相关。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出生就被抛弃旧式大家族，这段被抛弃的刻骨伤害，足以让她一生寻找归途。
这样的母亲，一生都会遵从自已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回家！哪怕搭进自已的一生、自已子女尤其是女儿的一生、自已整个家庭的一切！
3
来访者母亲的身世是不幸的，重男轻女的家族，出生就被抛弃的命运，形成了她一生永远不可能被满足的基本状态。因为她的心是空的，有一个幽深的、巨大的黑洞横在那里，那块缺失是她的父母留下，是她的家族留下的永远遗憾，往后余生，无论她用多少亲人的幸福去填补，都无法填满，都于事无补。
有多少做母亲的，能明白这个道理？
或者说，有多少母亲，有着相似的命运、用着相似的手法、伤害着自已最亲近的人......
女人，或者母亲，最需要学会的技能，应该是照顾好自已，让自已拥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生活下去的能量和能力，承担起自已关照自已的责任，为自已的人生负责。
与子女，原就只是些和你相互陪伴一段人生的缘分和半生情感的寄托，他们有自已的人生路要走，并没有义务承担你失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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