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老街上,你我走过的地方。那段斑驳的砖墙,现在到底什么样。”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南拳妈妈的一首《牡丹江》,唱出了我的乡愁。还记得以前语文课上学习的余光中的乡愁,那时候天真,顶多只能理解了最后那句“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老师会反复强调,这是一首爱国主义的诗歌,由此印象深刻,却不记得前面的那几段。
人类的有些痛苦是共同的。不管是在哪个时代,无论你身处怎样的阶层,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又无论你是幸或不幸。无论世事怎么变化,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要人类仍然存在,只要人类仍会思考,这种痛苦便会一直持续下去。对我来说,乡愁是对死亡的恐惧,乡愁是对自己童年的逃离,乡愁是得一辈子背着的回忆。
我不知道在我们这个时代,20几岁的青年都怎么看待死亡。想来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那种坚强豁达的转变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也有哲学家会说“没有死亡生命就无所谓意义。”我得承认,我非常懦弱,在面对死亡这件事上,以前我曾形容过,对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远大过了对死亡本身的恐惧,正是这样。这几年来,我一直活在对帕金森的恐惧中,我没有办法克服它。从奶奶几年前患病开始,我就一直活在深深的恐惧中。“奶奶要走了,我该怎么办”“奶奶不会走的,她还好着呢”“这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治不好的,只能控制。”“为什么偏偏是奶奶,命运怎么总是如此不公”“奶奶这么难受,我能做些什么”“学习再好有什么用,我为什么不学医,那样可以救奶奶”“努力有什么用,上天一点也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我。”有好几年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一直活在焦虑和恐惧中,没有好好学习,也不想认真生活。“再努力也没有用。”逐渐产生了这样消极的想法。奶奶生病正是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想来当初的决定似乎做的不够明智。我从北京考上了上海的学校,其实学校不好,专业还可以,我只是抱着逃避的想法,我可以再读三年书,还有寒暑假,可以回家呆着,陪爷爷奶奶。也不想工作,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工作,喜欢做什么,又该做什么。于是一直逃避了这么久。我打游戏,我试图从别人身上获得宽慰,我除了努力逃避,一无所成。
研究生毕业第二年,也就是今年1月份的时候,奶奶忽然就走了。我想起奶奶被套在黑色的袋子里被推进火化炉的场面,还是忍不住眼泪。爱了我一辈子的人,就风吹云散了,一把火烧没了。我还是只会蹲在角落里哭,这几个月,每天晚上还是在哭,走在街上也在哭。元旦前,我打电话,奶奶问我,“你元旦回不回家?”我没有回去。元旦过了不久,奶奶就走了,于是那句话竟成了我们的永别。想来从孩子长大,总要经历这样的痛,人人都得。可我还是受不了。其实我买了新的棉鞋,通话的时候忍住了没说,想着我过年回去当面给她,奶奶一定很开心。没成想我还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和奶奶一直感情深厚。我小时候的童年经历并不怎么愉快,爸妈在外打工,我被寄养在舅舅舅妈家。被寄养过的孩子可能才懂,寄人篱下,再亲的亲戚,你也不会有家的感觉。下雨天我羡慕别人有妈妈接送,而我只有一把破伞。别的小孩都有爸妈带着出去玩,而我的舅舅舅妈嫌我麻烦不愿意带着我。小时候就活的小心而敏感,更何况大人们还会无情的嘲笑你。奶奶一直是我生命里的光。从小,我的意识里就只有奶奶是真心的对我好,在意我开不开心,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她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爱。她是我的精神支柱,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理由,我努力只是为了不让她失望,为了别人夸我的时候她能很骄傲。奶奶生病了以后,我很长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说,青年危机有两种,一种是不知道努力的出路,一种是不知道努力的理由。我就是后一种,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青年危机,但是我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努力的理由,很多时候想起这个事实,就有想死的冲动。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那一方小小的坟墓,奶奶在里面,而我在外面。乡愁是什么,是生离死别,是你最后留给我的那句话,“你元旦回不回家?”。
风拂绿叶,沙沙作响的时候,我在想你。雨滴直坠,水花四溅的时候,我在想你。漫天飞雪,腊梅花开的时候,我在想你。艳阳高照,风尘四起的时候,我在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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