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然而今日的大唐众臣们都感到有些奇怪,皇后娘娘居然让他们到鹤羽殿启奏政事,鹤羽殿乃是太极宫的内宫,一般皇亲国戚才能入内,寻常大臣如何只在外殿启奏。待到众人来到鹤羽殿四周,狐疑之心只是有增无长。只见大殿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安置了一尊佛像,正中间更是安置一尊巨大的不动明王像,武后正坐于明王像之下,神情微微有些憔悴。
李唐王朝崇信道教,尊老子李耳为李唐王室先祖,武后为了打击李唐王室,立弥勒门,崇信佛法,朝野尽知,但如今把处理政事的地方也安排地像佛寺一般,委实有些奇怪。
只是武后素有积威,众人也不敢多问,只进入殿内,依序启奏。
只见一花白头发老臣出列,启奏道:“启禀娘娘,《六合还淳》舞已经编制完毕,太常寺奏请娘娘御审。”
“如此甚好,就择定明年的正月十九,在神都洛阳举办观舞大会,届时把王亲并诸司三品以上及诸州都督刺史都一并请来,共同观赏,也算君臣同乐。”
“娘娘厚德,微臣领旨。”
“你们还有什么事嘛,有事早奏,最近本宫的精神大不如前了。”武后道。
“娘娘,微臣有一件事启奏。”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面目严肃的老臣,正式当朝宰相裴炎。
“卿家有何要事?”武后对这个严肃的老臣虽然不失敬重,但对他的刻板固执也颇为反感,且他对李唐王朝颇有死忠之心,因此见他发言颇有几分不悦。
“娘娘,自雍王被废去太子之后,太子监国一职空缺,老臣恳请娘娘再择皇子,处分国事。”裴炎道。
他一说完,在鹤羽殿的诸位大臣一片寂静,当下各人心中皆是为他捏了一把大汗,李贤被废一事,众人都知道与武氏家族的运作有重大干系,当下这节骨眼上,又提要立太子,不是正中了武后的心病嘛。
“臣以为不必”,只见一人从众人之中走出,只见他宽额高鼻相貌堂堂,正是武后的侄子武三思。
“哦,三思,你说说你的意思。”
“娘娘,众位大人,当时监国太子一职本就是权宜之计,皇上龙体沉疴,国事繁重,故设监国太子,以处置军国要事。但如今皇后娘娘春秋鼎盛,雄才伟略,自可乾纲独断,何须这监国太子一职。”“武大人此言差矣,监国太子之设立,一方面是为皇上分担国事,另一方面乃是为了培养储君,如今天下承平,早定储君更可使天下一体,海内归心啊。”裴炎道。
“储君一事,何必急在一时---”武三思还想反驳,武后却打断道:“罢了,我看皇七子崇文修德,甚合皇上的意思,就册立他为太子好了。”
裴炎心道,武后只说册封李显为太子,但并未首肯监国一事,显然只不过是想立个傀儡皇帝而已,也罢,监国一事只好从长计议。
“娘娘圣明。”众臣齐呼之下告退。
“三思,你留下。’武后说道。
“姑母”,见老臣们都走后,武三思近前。
“三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有耐心。现下这帮老臣,嘴上不上,心底里面还是向着李唐王族一边,此外,贤儿也被人劫走。情况很复杂,我们只有暂时以退为进,顺一顺他们的心意。“
“姑母说的极是,三思莽撞了。“
“他们现下要立太子,我便给他们立,遂了他们的愿,他们也安生了。诶—“武则天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慌乱,“又来了,又来了,快传薛怀义,快传。”
“姑母,你身体怎么样啊。”武三思见武后神情突然暴躁不已,心下很是忧惧。所幸薛怀义这几日一直在皇城附近待命,很快就过来了。只见他匆匆入宫,向武后请过安后,随即开始诵经,诵经声一起,武后紧皱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待得诵经完毕,武后却极为疲累。
“大师,娘娘这病?”武三思问道。“大人,贫僧现在让娘娘住在鹤羽殿,在东西南北四角安置了四尊明王像,在大殿中央又放置了不动明王,设立不动明王法阵,那两个女鬼暂时难以闯入,但是他们有泰山府君的金印,贫僧无法将她们彻底消灭,她们现在还时时徘徊在太极宫内。甚至在鹤羽殿左右。”
“啊,大师,你说她们,她们--”武三思听下大惊,只觉得这太极宫阴风阵阵,不由心惊胆寒。
忽然响起巨大的震动声,安置在鹤羽殿四周的四尊明王像不停震动,一阵阵凄厉的叫声越传越近,宫中之人皆恐吓做一团。
“小宝,快,快保护本宫。”武后神思慌乱,委顿一团,显然极为惊惧。薛怀义不由心中一动,冯小宝乃是他与武后在洛阳白马寺初遇时的名字,当时武后因为先帝妃嫔身份,在感业寺修行,眼前不由闪过一幕幕彼时的记忆,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如今武后贵为皇后,早已不是当年落魄的小尼姑了,他迅速让宫人扶起武后,自己则双目逡巡四周,严阵以待。
“大师。”武三思惊惧道。薛怀义摆手,示意其噤声。忽然空中闪出两道白影,向武后迅疾冲过去,薛怀义见状,立刻挡在武后身前,双掌合十,那两道白影围着他身子旋转,他身上的僧衣与 袈裟尽皆被撕扯而去,空气中传来凄厉的女人的喊叫,满含着怨愤与仇恨,响彻整个大殿,武后显然极为恐惧,瘫坐在宝座上一动也不动。只见薛怀义露出强健的上身,肌肉隆实,胸前印着一尊弥勒菩萨像,只见他喃喃念起佛经,周身放出毫光,那两道白影的旋转速度慢了下来,武三思仔细观察,赫然就是当年被武后残害的王皇后与萧淑妃。只见薛怀义的念佛声渐渐高企,那王皇后和萧淑妃发出凄厉的惨叫,而且他们的身子竟然像被吸附似的,渐渐被吸附进薛怀义体内,原来这两个女鬼,持有泰山府君的金印密令,薛怀义无法将他们彻底消灭,因此才想出了这封印之法,即将自身作为封印容器,将这两个鬼灵封印在自己身体内。
这种方法,实际上是密宗的古法之一,传说在佛祖释迦牟尼住世的时候,有一位尊者名提婆达多,该人聪明通达,辩才无碍,更兼神通俱明,但是他渐渐对佛祖统帅下的僧团产生不满,对佛祖所说法起了疑义,竟私立支派,甚至为了夺权,派魔象杀害佛祖释迦牟尼,虽然没有得逞,却在僧团引起了极大地分裂。后来佛祖派弟子前去降伏他,奈何他神通广大,连佛祖驾前,神通第一的比丘尼莲花色都死在他的铁拳之下,后来还是文殊菩萨放出千叶莲花将他困住,佛祖后来就将提婆达多封印在一座法身佛塑像内,据说那尊塑像至今保存在天竺境内。
薛怀义的法力如何与佛祖相比,所幸这两名恶灵也不可与提婆达多同日而语,因此才想出这封印之法,但如果封印在佛像内,恐他们破关而出,因此才想出将她们封印在体内,再以佛力化去。
只见那两个女鬼渐渐被吸入,眼见就要被完全封印,她们的咒骂也越来越尖利,薛怀义彷佛身处一个暴风眼之中,周围的的旋风把大殿内的书籍、家俱等刮起,到处翻飞,明明是内室,却平地起了旋风一般。
薛怀义居于其中,神色分外紧张,放佛到了千钧一发之机,忽然殿内有一个黑色身影缓缓淡出,如泼墨在纸面上一样,越来越浓,眉目也渐渐清晰,只见那人笑靥如花,面容极为温柔,眼神之中春波荡漾,一见之下,便让人心醉。他缓缓抬手,那围绕在薛怀义周围的旋风便缓缓停息,那两名女鬼也得以从薛身体上逃离,被他收入袖中。
“你不能封印她们,薛大师。”那黑衣男子缓缓说道。
“你是什么人?,武则天镇定下来,问到。
“娘娘,小神乃是地府的阴官。”那黑衣人并不下跪,只是做了个拱手而已。
“少司命大人,怎么得您法驾光临啊。”薛怀义道。原来这人便是泰山府君座下,掌管申诉鬼灵冤屈的少司命。
“她们手中有泰山府君大人的金印密令,薛大师你岂敢冒犯?”
“呵呵,敢问少司命大人,皇后娘娘贵为国母,泰山府君竟然赐给这两个女鬼金印密令,任由她们谋害国母,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府君大人自有公断,岂容他人置喙。”
“什么自有公断,分明是你们私相授受。”忽然殿内闯进一人,武则天见到来人甚喜,道:“易之,你来了。”来人正是张易之。
只见他一招手,道:“带上来。”遂有两名千牛卫将一绑缚之人推置殿前, “娘娘,易之已经将此次魔魇之术的元凶擒获,武则天一看,跪着的乃是一名中年道士。
少司命一见之下,也是大惊,但是他强作镇定,并不说话。
武后见状问道:“易之,此人是谁?”
“启奏陛下,易之回到长安后,就与薛大师联手追查魔魇事件,结果发现此事乃是阴世与阳世互相勾结,这道士奉命向阴世之神许诺,如果这次将娘娘谋害,就敕封泰山府君为玄元地府天君,接替地藏王菩萨,执掌阴界大权,。薛怀义心下大惊,随着佛教东传,佛教的势力不断在阳间扩张,在阴界也是如此。实际上,现在阴界的最高天神已经从唐以前的泰山府君变成佛教的地藏王菩萨,然而阳间天子有敕封阴间神祇的权力,是以泰山府君希望借助阳界天子之力,重回阴间执掌的宝座。
“敕封。”武则天大惊,只有天子有权敕封,难道是皇上授命的,不可能,她想起那个懦弱好色的男人,对自己唯唯诺诺,甚至为了救贤儿的性命,苦苦哀求自己,他怎敢--
“是谁授命你的--”
突然薛怀义突然冲到那道士面前,长袖一展,拦在那道人面前,只见一缕蓝色火焰在他袖子上燃起,薛怀义左手在袖上一抚,火焰即时熄灭,“南无弥勒菩萨,少司命你想杀人灭口嘛。”原来是少司命放出阴火,想杀死那个道士。少司命见薛怀义挡下阴活,随即向武后一拱手,身影渐渐淡出,他毕竟是神仙,薛怀义等也不好阻止。
“说,是谁指使的。”薛怀义一手扣住那道士肩胛骨。
那道士露出痛苦的表情,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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