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

  在昨天让阿倩看了我尚未完成的《才华横溢》以后，我就萌生出一个想法:既然我没有毅力与灵感去坚持完成一篇几万字的作品，那我为什么不写好多篇几千字的文章呢。就像《才华横溢》这样，起个既吸引人又显得我有文化的标题，然后以自己独特的打口水仗的风格写出易懂而没有中心的几千个字，凑成一篇自己看的时候勉强能满意的文章。在完成了大概接近十篇以后我就拿它们做一个合集，出一本书，书名还得叫做"才华横溢"。

  我也不知道这十篇我会写什么内容，但肯定有一部分是一如既往的胡说与夸大其词，然后再尝试编几个小故事，一些用第一人称，一些用第三人称。我很喜欢用第一人称写的故事，因为代入感很强，我会想像我就是书中的那个我。而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大概是当年读《西线无战事》的时候，我被作者的文字风格与文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以致我一直在想象，我想我就是那个主角，但我做了一些与书中描写所不同的事情，或者在做相同的事情时有不同的感受。我想我也是主角的战友，或者是一位身处其他战场的战士。总之，当时我想象的世界并不局限于一本书或是一部电视剧，它的格局甚至比真实的人类世界更加宏大。我还记得当时我在我的世界里扮演一个叫做"奇山"的人物，也记得想象中的星球大战与一排排从母舰里飞出来的飞船，还有一系列的海上只帆冒险与孤岛生存。当然要说这个想象的世界里没有女性，是很不诚实的。但我也很不愿意去回想那些细节，就像我不是很愿意提起"奇山"这个名字一样。现在看来它们是我以前很幼稚的想法，但在当时它们却充实了我每晚的睡前世界。这些想象也许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上大一开始玩游戏，游戏确实毁了一些东西，因为从那时起我想的是我哪波操作不够好，或者是哪句嘲讽不到位。

  但当我到了大二，开始看《海伯利安》的时候，我便又有了一样的感觉。我还是能够进入到故事的世界里，去和伊妮娅一起或者成为伊妮娅。在我大多数想象里故事都变成了我喜欢的模样，风平浪静，偶尔惊喜。我不会让想象中的自己受自己不想受的苦，这是我在真实世界中的保护欲。

  刚在洗澡的时候，我便想为什么我会取这个"水天一色"的名字，我并没有打算写一篇关于水和天的文章，也不想去讨论任何事物的色调。我想其中有一个原因是"色"字发第四声，这样的词念起来好像不那么张扬，但它们跟"才华横溢"一样都没有收敛的意思。另一个原因应该是这个词有点像我现在的心境，或者说现在所追求的心境，不管是天空还是大海，它们都静如死灰，而且它们是平等又平淡的灰。这并不是说我有消极的想法，只是我很渴望放空思绪，我想摆脱各种家长里短，逃离全部不理想的事。如果现实能是我以前想象中的理想国或者理想的故事，那我肯定会像个木头人一样在里面时而呆立，时而真笑，时而悲伤。这种悲伤并不带任何烦躁与苦恼，它只是由衷地为各种各样的失去而悲伤。

  而当我想到水天一色这个词时，就有一潭蓝得很饱满又反射着灿烂阳光的无边的死水陈列在我面前，整个世界非常明亮，水天交接处是深蓝与蔚蓝的界限。在这个世界里我得到了久违的宁静，就像回到了曾经在夜里想象过的海岛，也许这就是我的理想国，我一个人或者一家人靠着自律，以想象出来的无限且易得的物质资源，过着自由的生活。

  在家的这些天我仿佛又活得跟初中高中一样，但区别是现在我不用上学，手上也没有电脑。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意识到这又是平凡的一天，只要不特地去营造那将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它值得纪念。我最后迫不得已出去散步，其实我不喜欢这项运动但内心一直逼迫我每天要适当活动手脚不然就会肌肉萎缩。而我之所以说日子像以前一样是因为我想到了从前的那些人，有一些让我清爽的人，有一些玩在一起的人，也有一些我不喜欢的人。他们组成了我当时的社交内容，我从玩在一起的人那里获得快乐，同时拜托孤独，从让我清爽的人那里获得宁静，感到清高并且远离尘嚣，也从我不喜欢的人那里得到锻炼，既锻炼忍耐，又锻炼周旋。当时我意识不到这些，我生活在其中，每天忙着应付自己的学业并且尽可能在学习的时间里找到间隙，但这种间隙的时间一般只够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看小说，读诗词，同时写一些非主流叛逆日记。

  我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很有青春的气息，甚至如果长得再帅点我将活得像演青春剧一样。但当时的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渴望早恋，不得不说长相身材与声音让我感到自卑，同时家教与家境也让我没有早恋的意识。当时的我依靠性格与成绩受到一批人的欢迎，也幸于与爱打架的那批人相处愉快。他们大部分已经淡出我现在的社交圈，但留下来的一部分成为了多年的挚友。我曾经以为当两个人相处得很熟并且有多年感情基础时，我就可以不再去经营这段友情，它将像我们说的"友谊万岁"一样升华到一个永恒的层次。不过现在我都否认了这种想法并且让自己与这些人保持联系。我并不是说我不需要或者不喜欢这些情谊，我享受与他们相处的时光，但性格里的惰性让我时刻想着避开交际，哪怕与再熟再好的人相处我也会有某一刻想把这个时间留给独处。更准确地说就是在我需要时我希望他们在而我不需要时我希望没人找我。这不切实际，而我也认为保持或者提升与他们的关系比让我一个人一直独处更加重要。

  说回我回到了高中时代的这件事，我又想到一个原因是我在大学没交到什么好朋友，所以我在家的时候不用惦记他们。我想的还是那几位老人，很久以前我们便确立了关系。

  今天要去领毕业证和学位证这些了，在昨天班级毕业聚会的时候他们在玩成语接龙，在接到水字时我便想到了"水天一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点不舍，因为就在前几天，我还跟无所谓地跟舍友说走了就走了又不是不会再见了。后来想想从舍友蜕变成朋友还是一个考验感情的过程，毕竟一起生活时大家都选择妥协。但我觉得我不舍的原因不仅仅因为舍友，还因为其他同学，这是真话也是客套话，我想提到班里的一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就有些伤心，可能我们四年加起来说了不到十句话，她也不算特别好看，并不给人惊艳的感觉。但可能一是非常耐看，二是她安静得让人想要了解。

  我好像形容女生都喜欢用"安静"这个词。很可能她本不是安静的人，这个女生在她舍友面前看起来也挺活泼。但我想我说的安静既是她们对我表现得安静，又是她们让我感觉到静谧。包括阿倩也是这样，但是在一起以后，她就不安静了。

  快要走了，而我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办完。我没有时间去感受这些怀旧又伤心的日子，也没有时间去享受一个不忙碌的早晨。我对未来毫无憧憬甚至感到不甘心。阿月的经历以及入职的迫近让我对工作的期待化为泡影，在跟她聊天时我会跟她说离职吧你想当公务员或者老师就去考，反正未来都不容易，何不给自己一个为理想努力的机会。而当自己面对这些事情时我却完全没有放弃工作去考研的勇气。

  这也可能是受昨天毕业典礼的感染。当教授们穿教授服坐在台上为我们颁发毕业纪念礼时，我发现我面对的是一群顶尖的科研工作者，他们会与另一些学校的人一起参与或者主导未来十年二十年国家甚至世界的科技发展。我想象有一天我也能像他们那样在一些领域取得成就，我渴望学识与气质，高中时我便喜欢上一些"大话空话"，比如"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并不怀疑我会去努力地生活与工作，但我觉得我真的不甘心于此，我要做留名青史的一个。

  不过有点幸运的是，我好像跟想见的或者喜欢的每个人都见了一面，就像安排一样，我坐滴滴打车从派出所回学校，回宿舍路上遇到了《才华横溢》里的那个女生，然后回到宿舍楼下时又遇到提着行李的舍友。我本来以为我不能在他回家以前赶回来，但还是有缘见了一面。还有阿月，几个朋友，前面说到的一个同班的女生以及没说到的另一个，过几天要见的朋友，以及未来还能经常见面的阿倩。这些人似乎组成了我现在除了亲情以外的情感墙，既让我有所依靠，也让我难以出去。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甚至有点悲观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未来。这篇文章充满了怨气与酸气。但我不会在这里边走不出来。我不会在这里边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