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中我出生在一个贫穷而且孩子多的家庭。
我是老幺,五个哥哥和我是一父两娘,四个姐姐和我是一母所生。
父亲第一房生了五个哥哥,后来哥哥的母亲去世,爷爷替父亲做主把三哥和五哥分别送给大伯和三叔做儿子,父亲就只有大哥、二哥、四哥三个儿子。
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只比大哥小一岁,不知道是父亲的命运使然,还是怎么着,前房为父亲生了五个男孩,母亲十二年内生了我们姐妹五人。我是老幺。
因为母亲一直都生女孩,比村子里人看不起,闲言碎语较多,在生我的时候就急切地盼望我是一个男孩,可是当我初生时母亲的希望落空,就一下子哭瘫在炕上,当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呼的刮着,母亲让外婆把我扔出去冻死算了,外婆不肯,母亲哭的稀里哗啦,外婆担心母亲行生完我,身体弱。就对母亲说:“我扔出去了,你安心睡吧!”
也许是命不该绝,从我出生那会儿开始,我愣是一声没吭,外婆悄悄的用衣服把我包住放到炕角,再搬来一个木墩堵住,母亲睡了一觉醒来用脚踢了踢炕角的木墩再次问外婆:“这是娃吗?让你扔了怎么还没扔?”说着又哭了起来。外婆赶紧说:“扔了,扔了,那是木墩,我放鞋用的。(外婆是小脚)”
母亲这才在抽抽噎噎中睡着了。外婆担心我哭吵醒母亲,偷偷的给我喂了些干草水,吃了干草水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外婆早早起来,让姐姐去喊有奶水的邻居偷偷给我喂奶,被母亲听到了,说:“把娃抱来,我给吃。”外婆担心母亲摔死我,(因为母亲在外婆面前不止一次地说,生下我还是个女孩就摔死。)赶紧说:“你实在不想要,咱可以送人,那是一条命。”
母亲竟然出奇的冷静对外婆说:“妈,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真还能摔死,我不过说说罢了。娃一晚没吃奶,快抱给我。”外婆赶紧说:“你看,XX的前房给生五个男娃,你给生五个女娃,这是天意,说不定你将来你还得靠这个老幺给你养老呢。也许你再不会生了,就养着吧。”
不知道是外婆的劝说起了作用还是母亲给我喂奶换起了母爱,母亲再也没有提不要我的话,我和母亲的母女缘才得以重续。
外婆可真有先见之明,母亲在没有任何防育措施下,果真没有再生孩子,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幺。
从我记事起,家里人就特别多,小孩也多,大哥二哥的孩子都比我大,家里整天吵吵嚷嚷,不是大人淘神就是几个哥哥家的孩子打架,几个哥哥在我眼里很是严肃,我看他们都是仰头去看。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知道哥嫂已经另起炉灶,家里一下子安静不少。大姐、二姐、三姐相继上学,回来一边干活,一边还要带我,我在父亲母亲眼里成了宝贝疙瘩。几个姐姐成了我的保护神。虽然家里穷,母亲不论走哪里,回来或多或少都会给我买好吃的。
亲戚朋友说我面貌和性格都不像一个女孩,母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我穿衣服总是男孩子衣服黑不溜秋的,发型也留的是寸发,直到上一年级我还戴着帽子。
课间我只和男孩玩打三角板(用烟盒折叠)、滚铁环,打手枪(用自行车链子做的)等游戏,女孩玩的跳房子,踢毽子,抓骨头等游戏我却一样都不会。
本以为我就这样风风火火,稀里糊涂的玩下去,没想到上二年级的时候,二姐夫给了一本书让我看,我觉得是闲书不看,姐夫说:“你看看,说不定你看了还给我要呢!”我很好奇,翻开书一看,太好了!这本书还带有拼音,我忘记书名了,不过当时一头扎进了书里,姐姐和姐夫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就这样我喜欢上了读闲书,把姐夫给我的那本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姐夫再一次来了,我就缠着姐夫给我借书,课间我也不和男孩子玩游戏了,翻看姐夫给我借的小人书。
可惜好景不长,大姐因患先天性心脏病去世。记得那天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和几个伙伴玩耍,暴雨即将来临,就急忙跑回家,结果奇怪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天空的炸雷一个接一个我吓的在暴雨中边跑边喊:“妈~你在哪儿?二姐、三姐~~你们都在哪儿?……”当我跑到村口看见父亲和四哥蹲在一起,母亲在地上坐着,二姐、三姐在两边搀着母亲,我吃了一惊,他们这是怎么啦?暴雨来了好像没听见,跑到跟前一看,母亲在放声大哭,两个姐姐边哭边搀着母亲,父亲蹲在路边抱着头不说话,四哥蹲在父亲旁边也在哭,我不知他们都怎么啦?尤其是母亲哭的悲痛欲绝,几度昏厥,口里不住地说着:“我苦命的娃呀!你走了妈咋活呀!……”我不知道谁走了,看见母亲哭的那样伤心也跟着哭起来,后来还是四哥和两个姐姐把母亲搀回去,回去以后,母亲整个人像瘫了一样,从起先的撕心裂肺到后来变成低声的啜泣,家里被一片愁云悲痛所笼罩……
从此家里没有欢声笑语,母亲病倒了。一整天一整天不吃东西,人瘦的不成样子,虚弱的起不了床。
我从姐姐口中得知大姐去世了,当时只有几个哥哥去大姐婆家参加大姐的葬礼,我那个时候对死没有深刻的认识,不过看见母亲和几个姐姐哭我就难过,跟着流泪,只几天功夫,母亲一头头发全白了。
家里的氛围一度陷入了沉痛悲哀之中,我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不少,放学后不再和小伙伴玩耍,母亲不能干活,家里喂的牲口多,我就主动承担了放羊,给牲口割草的任务,每天放学回来吃过饭,我就拿上镰刀和绳子跟着同村的大哥哥大姐姐去放羊,割草。
有人说上帝给你关闭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户,我觉得这句话就是针对我说的,大姐去世,母亲病倒我虽然没有时间看课外书,没心没肺的疯玩了,但是我学会了干各种农活,能从实际当中帮助父母亲,同时也培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母亲再别人的眼里是二房,而且比大哥只小一岁,在母亲嫁给父亲没几年,大哥就到了结婚年龄,由于大哥离母早又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养成好吃懒做的毛病,给家里一个工分都挣不下,家里孩子多,经济紧张父亲不打算给大哥成家,母亲说:“不给大儿子成家,别人会怪罪我这个后妈的。这个家必须成。”父亲对大哥的不作为非常生气,坚决不给成家。大哥却在外人面前说:“是我的后妈不让我父亲给我成家……”
母亲在这样的夹缝中精神崩溃了,患上了轻度精神分裂症,父亲最后看母亲为这个事,吵闹不休,终于妥协,东抢西借给几个哥哥成家,还好,给几个哥哥成家后,母亲的病终于好转。大姐去世后,母亲的这个病又复发了,每次一犯病,就满炕翻滚,全身抽搐,我和几个姐姐边哭边拉,母亲这时候谁都不认识,只要拉她,她就打,那时候我们姐妹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我每次挨了打脸上虽然火辣辣的疼,但是看见母亲目光呆滞,一阵阵的痛苦抽搐,心疼的我几乎窒息,我可怜的母亲啊……
大姐的去世,基本就结束了我欢乐的童年,在我的影响中,每次回家母亲不是犯病就是哭泣,尤其在过春节,村子里家家户户贴对联,挂灯笼放炮竹,小孩穿新衣服走亲戚串门,我和几个姐姐想都不要想。我们家沉积在悲痛之中,没有对联,没有炮竹,没有新衣服。不过除夕晚上给去世的大姐烧纸却是少不了的……
后来我上初中了,几个姐姐也相继出嫁,父亲拿几个姐姐的礼钱和二姐的帮衬才把母亲的病看好。这时候五十不到的母亲俨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姐姐们出嫁后,我的家务活更多了,父亲是从小受过苦的人,实行农村责任制后,农民的日子蒸蒸日上,父亲更不用说,家里能养的畜生都养,羊,牛,马、猪、鸡,我每天放学回来不是放羊割草就是起粪垫圈,母亲从早晨天没亮就起床,一直忙到鸡上架还停不下来。
我们家的杏树特别多,那时候晒杏干是家里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每到夏天,早晨起来我的任务就是拾杏,然后晒杏干,父母把麦晒好,父亲喂牲口,翻麦,我和母亲把杏子晒在木板上,这时候母亲就会把收音机拿来,听长篇小说,我真正喜欢读课外书还是母亲那时候帮我养成的,记得在听单田芳播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的时候,一直对主人公田晓霞赞口不绝,说田晓霞不仅考上师范,还当上记者,在写新闻报道十钢笔字写的是多么的好,于是我暗暗下定决心,把田晓霞作为偶像,作为奋斗目标,认真学习,闲余时间练习写钢笔字,后来我如愿考上师范,不过我没有当上记者,但是我的钢笔字、毛笔字在同行中也小有名气,这与母亲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不仅如此,我的业余爱好也与母亲有莫大的关系,每年晒杏干的时候,是最熬人的时候,早晨五点多起床,拾杏,十一点多拾完,吃过饭开始晒,由于年龄小,天气热特别瞌睡,母亲就把收音机拿来,听完甘肃电台单田芳播出的小说(30分钟),又调到陕西电台的戏曲栏目,听秦腔,那时候著名秦腔演员李爱琴、刘茹慧、郭云霞深受观众喜爱,母亲是她们的铁杆粉丝,老给我说李爱琴人叫六龄童,六岁就能唱起,还让我跟着听,慢慢的我也喜欢上秦腔,还跟上学唱,手上晒着杏干,嘴里学的唱戏,再也感觉不到无聊,感觉不到瞌睡,反而有些期待晒杏干。
初二的的时候,我和两名同学合演了秦腔《三对面》。当时反响非常不错。师范的四年秦腔成了我的代名词。忘了补充一句,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的作文经常被老师拿着当范文给同学读。
93年我上了初三,母亲对我的期待很大,我也努力学习,可惜在考试时由于差了几分而落榜,当时我就想家里十几亩地,几头牲口,十几只羊,只有父母两个人忙不过来,也就没打算复读,没想到母亲和几个姐姐坚持让我复,从93年8月到94年7月这一年时间里,我基本上书不离手,把英语单词写在小纸条上装在兜里,边走路边读,周末也不回家,背上母亲烙的饼,喝的是白开水,夏天饼子扯了丝(发霉)也得吃,冬天饼子冷的咬不动就用开水泡开吃。就这样发疯拼了一年,终于考上了师范,圆了母亲想让我当教师的梦。
98年8月我被分配在我们乡的中心小学,成为一名光荣的人名教师。同年十月,我收获了爱情组建了家庭。99年6月我的大女儿出生,一月后就回单母亲身边,母亲帮我带孩子。
结婚后我才发现我和丈夫有不可逾越的鸿沟,随说他也是70后,但是由于他是山里人思想还停留在二三十年代,自私,小气而且大男子主义十分严重,我几度想离婚,母亲不让,后来小女儿出生,矛盾更加突出,言行责怪我没生男孩,对我父母的态度极差,母亲去世后,我伤心难过,尤其是母亲在离世前两个月打电话要到我家看大女儿,被他听见,在我还没挂电话的情况下他就辱骂母亲,被母亲听见没来,两个月后母亲去世。我就坚定了离婚的信念。有诗为证:
情感付东流,
遥遥无期盼。
面对昔日脸,
如同陌路人。
不过我想来想去担心影响两个孩子的成长,几度犹豫不决。
后来父亲去世,父母相继离世,我本就伤心难过,悲痛欲绝整日一泪洗面。加上他对我动辄打骂。孩子高烧39.8度也不管,我几乎崩溃,无奈之下带两孩子从家搬出,上诉法院,要求离了婚。
虽说我的婚姻不幸但是丝毫没有影响我对本职工作的那份热爱,不过父母的突然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身体状况一度亮起红灯,被校领导调离毕业班。但是只要在教育这块天地我都会竭尽全力,对待我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含着母亲期待的工作。不为别的,只为:
声声慢.育人
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劳心,幼子初学时候,最难培养。三两句语言,怎敌他年幼无知,年长也,已省心。却是毕业时。
满园顽童嬉戏,尽无知,如今如何教育?守着书儿,琢磨怎生得法!辛勤更兼爱心,到一生。点点滴滴,育英才,怎一个苦字了得?
现在,我已过不惑之年,看破了滚滚红尘,懂得了人情冷暖,知道了亲情无价。竭尽所能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忘初心,不忘本性。闲余时间,投其所好,写写画画,拉拉唱唱,怡然自得!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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