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少让父母操心的孩子;
在自己的亲朋那里也一直是弟弟妹妹们心中的榜样;
昨天母亲打电话好一顿数落;整天瞎忙,没见攒下几个钱,
最重要的连个对象也找不到;挂掉电话那一刻,我是很想辞掉工作算了;
一整晚,心情都很不好;
很想回个电话安慰安慰他老人家,看时间又是半夜了,翻了身便睡去了;
又是冗长沉重的噩梦,串联着整个的黑夜;
初春的东营和温暖不沾边,和明媚不沾边;
在我,最恐惧的噩梦不是蟒蛇盘绕,也不是鬼怪吃人;
它常常由以下几种组成:上学迟到、租房搬家以及为了生计逃离梦想频繁的更换着工作。
我经常考虑为什么最怕梦到这些场景:
用自行车载着几十斤粮食去换饭票,然后经过重重阻碍飞奔学校,却终究难逃迟到的命运,
又租房了,又搬家了,不知道新家是什么样,有什么样的房东,有多少沉重的行李,
又要换工作了,不知道未来的同事是什么样子?工作环境是什么样子?能不能解决基本的生计?
像蜗牛背着不属于自己的壳,蹒跚在崎岖的路上……
每当梦到这些,我总是不寒而栗,几乎惊醒。大梦过去,又总是在冷汗中庆幸,梦毕竟是梦!
后来我想到了。
我从14岁开始离家上寄宿学校,冬天睡透风的宿舍,夏天吃风干的咸菜;
春天结识不认识的同学,秋天遇到下滑的成绩;
我经常幻想,如果家在学校附近,那中午就可以回家吃饭下午继续上课,还可以邀请同学回家玩,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比中了大奖都要高兴,比考了100分都要幸福。
但是从来没有过,那时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所以特别羡慕那些有家可回的同学。
那样的羡慕是一份归属感,为了这份归属感,我不断的奔波着,奔波着;
后来毕业了,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前前后后地租房,生活总在和房东谈钱,和房客谈水电费,和不安定做朋友度日;
我租的房有多种,偏僻的、闹市的,低矮的、高大的,脏乱的、整洁的;
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任何一处是我的房,也就不会当成自己的家。
我也会梦到和别人结婚了,在梦里我看不到他的模样,辨不清他的衣着,只知道那是陌生的,从没有心理准备的,是撕开了我自我封闭的网侵略进我生活里来的。
每当想到这些,我就充满了绝望,有一种不可知的失落和命运无法把握的恐惧。
最恐惧的更是,让一个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人去为他人的命运负责,这重大的一片天像西游记中的铜钹扣在我头上,使我梦醒后庆幸,又时时担心着它的终将到来;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词:归宿感。
当一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毫无归宿感的生活中,它是会孤独的、失落的、恐惧的。
他迫切想要一种初级的归宿感,哪怕是一个亲戚、几个平方、一个认识的朋友,当这些都不存在或很难找寻时,他能不一次次陷入不算噩梦的噩梦而惊醒吗?
当然,人生是慢慢改变的。后来你肯定毕业了,有了个小家,有了位伴侣,并且你经过和自己搏斗,终于适应了这种生活,并且将它从奢望变成白开水一样,你就渐渐淡忘和远离那样的梦境了。每当这时候,你肯定长大了。于是你开始为下一代人营造一种“归宿感”而努力。
我相信,人就像风筝,飞得越高的人,牵引在家里的线就越粗壮;
而牵引线越纤细甚或没有的人,无论飞得多高,总是充满了空虚和因无力而气馁。
所以,一个离开家的人,不在于他跑得有多远,而在,那拴住他的线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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