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诛杀(妖娆红杏跌零落,百战将军作尘泥)
八年岁月匆匆过,物是人非事事休。那年,他才八岁,在子香湖亭榭栏杆处,他将手轻轻伸进水中,沁心的凉,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他吓了一跳,她只趴在石阶上“呵呵”笑他,她告诉他自己的皮肤可以在水里呼吸,他不信,于是她光着身子给他看,他的外袍就披在她湿漉漉的身上。现在他长大了,变成大人了,外袍再也容不下他,他就请赤炎最优秀的裁缝将外袍改成腰带,每次出战都系上,就像她的手臂时刻都环抱着自己。八年了,他知道洛裳恨他,时常耐不住寂寞与二哥私通,可是,每次他面对那张脸,总会想起另一双大黑眼睛,她看着他,她会来找他,所以,他不能丢了自己。作为补偿,他从来放任着洛裳胡来。现在,他受父命,与大哥,二哥并肩作战,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战争上,是的,他必须取得胜利,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活着等她。
“报,三殿下,敌兵突然来犯,二殿下抵挡不住,已被活捉了去。”副将神色慌张跪在地上,大喘粗气。“起来吧,这件事可已通知了太子殿下?”“已派人通报了。”“令全军将士立即准备,出城应敌”,“遵命!”。
十万大军步履齐整,篆书的“赤炎”两字像镀了金子一般,分外耀眼,身披银白铠甲的尹竹手握长戟,八年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孩子了,他是赤炎军权在握的大将军,他的身上留着作战时弄的伤疤,皮肤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白净,而是带着男儿气的小麦色,现在,他长得更像文赢烈了,兴许是这个原因,文赢烈不再像从前那么厌恶他了。八年时间里,贪醉师父几乎每月来这么三四次,每次都在望汀峰上,他望望峰的另一端,于是更加刻苦地学习师父教授的文治武功,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师父像一个人,一个他熟悉,却又亲近不得的人。师父每次教授他都是带着面具的,他知道师父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从没要求过师父摘下面具。他们只是默契的用刀叉剑戟,琴棋书画交流着。师父是另一个懂他的人。
八年后的今天,他成了文赢烈所有儿女中最为优秀的一个。甚至很多次,官员们都在猜测,太子之位是否会传给他。虽然最后,太子不是他,而是大哥文赢谦,但自己的在朝中的地位却始终在巩固。他感到自己被歧视,被欺负的日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多次在梦中高兴得放声大哭。
“将士们听令,务必尽全力杀到敌人老巢,救回二殿下。这次,我们定要将敌人一举拿下。”尹竹洪亮的声音鼓舞着所有的将士,自从三皇子12岁掌管军队以来,他们对这位年轻的皇子从蔑视到尊敬,崇拜,没有谁不想着为他牺牲,为他打天下。
刚到军队那天,集训场上空无一人,他走进营帐,士兵们在围着喝酒豪赌,光着膀子的赵显岭,声音洪亮,“来来来,下注了啊,下注了,买定离手!”一个个汉子,赤身半裸,兴奋的盯着即将开启的碗。他就这么站了一个上午。最后,他们中的几个心生愧疚,将赌局收了。晌午集训,他说“弟兄们,为什么有的人能做到将军,得千金,封万户侯,有的人却要死在战场,为别人的荣誉,别人的功勋赔上性命呢?为什么那么多的将士堆积的白骨,在统治者眼中只是一堆尘土,一文不值?为什么千百年后,人们记得的只是那些整日躲在军营里,指指点点,却要让自己的士兵冲锋陷阵的所谓王侯呢?”,“殿下,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皇帝是你老子,你说为什么?”向来直言直语的耿常秋戏谑道,引得众将士笑闹不已。“因为你们,因为你们培养了他们这样的傲气,让所谓的王侯们觉得自己是主,你们是奴。因为你们不求进取,甘愿一死,不求苟活,你们不是让高堂上的人冲在最前,而是自己先去做靶子,真傻!以后我的兵,必须为自己的荣誉而战,必须为自己的生命而战。谁也不能轻易去死!这是军令!”言毕,场下静得让人感觉到窒息。他就是这样训着他的兵,为了他的兵,他受过皇帝的龙鞭;为了他的兵,他大冬天从军营赶回王城,带回神医---他的挚友---孙思懿,自己却在军营躺了一周;为了他的兵,他每次出战必要想出伤亡最小的战术。现在,他们都是他的兵。
赤炎的战旗翻飞着,他的兵和冲在最前面的他攻破了敌人的阵法,银白的铠甲被血染得鲜红,黄土上尸横遍野,敌人的战旗萎靡地躺在失去轮子的战车上。他的战马——他叫它白羽,洁白的鬃毛被血染得一块块红,像极了妖艳的嗜血蔷薇。他心疼的摸摸它,旋即奔向敌人的据点。长戟划过出,像被狂风吹过的芦苇荡,折断了多少芦苇是很难计得清的。诛杀敌人时他的心从不会犹豫,但战后,他会和他的兵一起,将牺牲的敌人和兄弟一同埋掉,为他们立碑,为他们洒下烈酒。他的兵相信他会是仁君,但后来太子却不是他,他们还是拥护他,相信他,只要他愿意,他们要为他夺得皇位,可是他似乎从不想做皇帝。
攻进敌营时,先锋李子云告诉他,二殿下被掳后便在军营自杀了,死前,手里像捏着自己性命一样,捏着一块玉。他看到那块玉,是洛裳的,二哥爱着他的妃子,而自己却爱着自己妃子的妹妹,他开始后悔,自己不爱洛裳,却没给她爱二哥的自由。他看着文赢止已经发臭的尸体,觉得他的二哥从没有如此伟岸过,他躺在自己面前,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嘲笑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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