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们在村里生活的时候,每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母亲就会告诉我们说,十五十六走百病,让我们出去走一走,百病不缠身。
母亲说得对不对,我们不知道,但是是我们都信了,每年的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我们都会在月光下走一走,看看小村里的灯火。
现在想一想,那时的小村里,说是正月十五了,家家都要有灯,可是哪里有多少这亮,跟萤火虫似的,没多大亮。
我们都只是走一走,到了人家的大门前,往门里看一眼,就走了,一般都是红色的,那些灯都是家里自己做的,用秸秆和红纸自己手工糊出来的,一般都是家里的老人扎出来的,多是扎成红色的五角星,挂在房前,里面放的都是蜡烛。
我们走遍全村,也看不全百家,天上月亮圆了,地上的灯也亮了,我们手里也拎着一个小灯,也是一种纸灯,多少年不变,可以折叠的,放到地上,就外面的纸就折叠起来,把里面的蜡烛露出来。如果风大,很容易把灯笼一起点着了,火烧旺运。
在没有走出山村之前,我的每一个元宵节基本上是这样度过的,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波澜,也没有太多的色彩回忆,但是觉得过得还是很充实。
那是1986年以后,我到外面去读书,有一年的元宵节,过得晚,已经是3月1号以后了,因为我们已经开学了,是在学校里过的。
那时候我在辽阳,在民主路上举行元宵灯会。正月十四这天,我们这些学生刚刚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心里高兴不得了,一门心思想去看一看,于是吃完了饭,我们就去到街上去看看,我们走着去的。
民主路上的灯展,离我们学校所在的青年大街不远,也就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整个民主路上已经挤满了看灯的人群。警察正在维持秩序,整条路封闭不通车了,我们这些学生都是从农村考过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看这大街上的灯异常漂亮,各种各样的灯,在街道两侧大放异彩,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颠覆了我们的认知。
但是我们要上晚自习,我看着这些灯,就都不想去上自习了,我们觉得平时都非常遵守纪律,今天遇到这样事情,逃一次自己课,于是全部都同意,把灯看完再回去,先是觉得上息晚一会儿没有什么事的,我们一直沿着民主路的一侧走,那些灯实在是太好看,看得我们无法自拔,明明知道不上晚自习,老师会批评我们的,但是我们仍然往前走,没有一个人说不看了,回去上自习。
说实在话,我也怕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有人说回去,我们根本就没法反驳,我的心里非常庆幸,没有人说出这话来,我们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就觉得前方还有很多好看的没有看,就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火车站附近,全部的灯都看了,在人群当中挤来挤去,然后我们从另一侧回走,连走边看另一侧的灯,哎呀,突然觉得世界非常美好,那灯太漂亮了,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好奇心指引着我们一直走下去。
我们几个人走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宿舍里已经熄灯了,我们敲门,值班老师开了门,说我就等着你们几个人,你们没有回来就寝,你想你们一定是看灯去了,啥也不说了,赶快回去睡觉吧!等着明天早上通报批评吧!
到了宿舍里,我们偷偷把事情跟宿舍里的同学说了,他们都非常羡慕,早知道就弄了通报批评,他们也想去了,我们谈了很久,都后半夜才睡觉。
第二天上午上操的时候,我听到老师通报了一大批同学,原来看灯的有很多同学,听了好久才听到我们自己的名字,就像听到了表扬一样,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觉得这次违纪看灯值得,因为这些灯真的太好了,值得。
第二天正好是正月十五,晚上放学之前,老师突然宣布,说今天晚上不上晚自习了,大家可以自己活动到民主路上去看灯,那里有灯会。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笑了,早知如此,昨天就用不着那么早去了,但是笑过之后,我们还是又去看了一遍,真是意犹未尽,现在每到正月十五,我就想起这件事情,觉得那次通报批评是值得的,因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城市里的花灯,看城市里的灯展,算是看足了百家灯,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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