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地瓜,对农村的男孩子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经历与历险。尤其家乡盛产花生和地瓜。
当乡村还是用土灶做饭时,母亲有时候会往还有火星的火烬仍两三个瘦长的地瓜。这也是烤地瓜,不过这是做饭是随手做的,烤地瓜并没有上升到主体内容,比不上我们这帮小孩的烤地瓜名副其实和有趣。
像烤地瓜、去小溪游泳、爬山等等这种坏事得跟着哥哥及他的伙伴才能入门。像哥哥这种大孩子是很烦我们这种小跟屁虫。可以理解,有我们在他们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更坏的事。但即便惹人烦,还是得不要脸地跟在后面。比起被呵斥、讨厌的代价,和他们一起去玩的乐趣太大了。
烤地瓜最常见的时间是夏天,白天时间长,天气好。在学生时代,自然是暑假。那时对时间没有敏感性,感觉年年岁岁花相似。今年这样烤地瓜,明年也会如此。其实过几年就不去做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了,而现在连小孩子也不会做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了。
烤地瓜的地点通常在山上,其它地方极其少见。在山上的好处是无人没事往山上跑,不会被大人看见,真正的自由,安安心心地烤我们的地瓜。有时候是在小溪岸上,在游泳后来一次烤地瓜,是件十分惬意的事,太少见以至于是否真的在岸边考过地瓜,也是模糊不清。
这山我们叫西山,西面的上。西山,还是强制火葬以前进行土葬的地方。到现在,有时候骂人还会会说:你趁早埋在西山。西山的山顶有个大坑,是开采石矿所留下的。石坑分为两层,呈现出阶梯状,下层常年有积水,我们就在上层靠墙用石块堆出简陋的灶。
烤地瓜烤地瓜,地瓜哪里来,当然是偷来的.难道从家里带来的?乡村的孩子读书才没几年,不会学文化人自辩:“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我们只会静悄悄地偷挖地瓜,填完坑,拍平整,静悄悄地走,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味道。地瓜不但是偷的,还是从地瓜田现场偷,可谓是食材新鲜。一般在上山前就开始挖。一路往上爬,遇见田就停下,挖一两个,再往上爬。前进与偷挖地瓜两不耽误。盗亦有道,虽然偷地瓜不是件特别光彩的事,偷挖田里的地瓜也是有道上规矩的:不能踩坏田地,沿着田的道走;只挖偷地瓜所需的土,不会挖出一个小地瓜却挖出一个原子弹坑;挖出来的地瓜如果小,立马填回去,不会扔了;地瓜拿走,上面的地瓜的茎蔓不能丢,插在被偷地瓜所留的坑里,填满土,拍实土,还可以再长出地瓜,也不知会不会长,应该会吧。基本上不会所有的地瓜都在同一块田地里偷挖出来,这边的田挖一两个,再到那一边的田地偷挖一两个,如此大家平分被偷挖地瓜的损失,不会被主人发现,也显得公平。
烤地瓜的燃料是就地取材。一般是在山下就开始收集柴火了,看见了就捡,不想捡就不捡,到山上采捡也可以。散漫随心所欲。
生火是一件轻松的活,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事,所以大孩子才有的资格。我们这些跟屁虫只能去捡柴火。首先是得有一团类似粉末状的干树叶,已经干到一碰就会粉碎的程度。点起,有一点小火苗,往里面吹气,小心翼翼,气宁愿吹得轻也不愿意急。火旺了起来,还不能着急,先添一些枯树叶子,一般来说是松树针叶,之后是细树干,开始时,只能添个两三枝,等这两三树枝烧得正旺才放心往上放更多的细树枝。可毕竟是小屁孩,心急,哪里能次次像上面那样一步步来,所以很多时候是火着了又灭,灭了又点。一盒的火柴浪费近一半才把火生起来。要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见我们如此浪费,恐怕会把我们一群小孩当地瓜烤了。自然,凭借高超的技术,她只需一根火柴就能把火生起来。
我见过最有创意的烤地瓜方式:土块烤地瓜。捡田地里的土块,不能太大个。然后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像搭积木一样,叠成中心空只留一面进柴火的门的土堆。开始烧,并不放地瓜进去,只是单纯地烧。过一段时间,放进地瓜,推倒土块堆,再洒细土,如此形成密封,把地瓜埋在里面。之后等一段时间,地瓜就熟了,并且没有黑乎乎烤焦的皮。这种方法有点类似于朝鲜族的石头烤肉,利用火把土块的温度提高,高温的土块再把地瓜烤熟。老师在教热传递原理时应该把这个作为实际运用案例。不过这种方法极难,搭过积木就知道一步不小心有多容易坍塌,更何况是大大小小形状也不一样的土块。还有一个难点在于火候的把握,就好比中餐的火候玄之又玄。火烧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放进,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地瓜刨出来。
本地的地瓜有两种:红瓤与白瓤。红瓤地瓜占绝大多数,白瓤地瓜很稀奇。也确实红瓤的地瓜比白瓤的好吃很多。说是经常烤地瓜,其实也没多少。可以从地瓜经常烤焦看出来。若不是烤得太焦的话,不但有点焦的地瓜皮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连瓤也比平常县城卖的那种焖的地瓜好吃许多,就算是做双盲测试也能一口分辨出来。
美食若没有“情”这个因素在,味道也会少了几分。回忆起小孩子时的烤地瓜,若没有那时与小伙伴们共度的时光,这烤地瓜也不会这么有趣,地瓜的味道也不会这么香。或许,正是怀念那时的自己与伙伴们,才会把烤地瓜写得更有趣,觉得味道写得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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