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南京大屠杀纪念日,被满屏的各种抗日文章猛地触动了,忽然就想起了我的舅舅、舅妈,他们是党和国家的功臣,是人民英雄!是我们后辈的骄傲!
一、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漂浮在胶东半岛
我的二舅出生在东北吉林省的中俄朝边境的小村子,那天是1926年5月初四(端午节的前一天)。九一八事变后,姥爷自己留在东北守着那点可怜的家业,让姥姥带着四个孩子(我三姨和母亲尚未出生)回到山东老家,在那里生活了五年,山东地少人多,一下子空降五口人根本没有办法生存,1936年的春天,姥姥带着大舅和二姨回到东北的家。二年后(1938年),姥姥重返山东去接大姨和二舅,可是无论姥姥怎样哀求公公婆婆(我母亲的爷爷、奶奶),他们就是不肯让二舅和姥姥走,太姥爷躺在马车轱辘下拦住姥姥,大哭大闹,打滚撒泼真是一出闹剧。原因是母亲的大爷和大娘没有儿子,太姥爷要求过继二舅到母亲的大爷家做儿子,最后姥姥万般无奈只带走了大姨回到东北。可是,不久太姥姥、姥爷和母亲的大爷大娘相继去世,二舅成了没人管的孤儿,甚至去街上要饭,直到十五六岁参军才算吃上饱饭,穿上蔽体的衣服。
二舅因为战争和姥姥一家失去了联系,直到1951年二舅才和分离了十四年的亲人在东北团聚。
二、一身正气,身担要职,总是为病人着想。
参军后,在1944年二舅以八百人中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取了军校学医,后来在山东济南市各大医院——济南千佛山医院、山东交通医院,身兼数职,又是医生又担任行政职务,最后在山东省精神卫生医院担任院长一职,直至离休。
病人和家属为了病人入院、治疗等事情,找到舅舅,二舅总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为病人看病治疗,安排住院。当病人病愈后找到家里,带着大包小裹的礼品感谢二舅,他却暴跳如雷将来人挡在家门外,带来的物品没有看过一眼。后来,舅舅和我们说,病人因病肉体已经很痛苦了,家人承受了很大的精神折磨,经济上不宽裕,做医生的必须要有父母心,不能再去沾不属于自己的半点便宜,那会让自己的良心不安。他就是这样任劳任怨地工作一辈子。
舅舅离休后,有人请他返聘,舅舅说:“这辈子当医生弦蹦得太紧了,没有任何医疗事故,离开工作岗位后还是好好歇歇吧。”
三、我的舅妈
我舅妈是典型的山东人身板:高高大大,宽肩膀。穿着山东检察院的制服,气场强大,帅极了,大盖帽一戴那才叫神气。
舅妈好强,在她离休前,拿到了法律大专文凭。那几年,我们去她家,她总在看书学习,她说:“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就是要让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看看,我一定行。”至今我仍然记得,舅妈一手拿着大烟,一手拿着毕业证书,笑嘻嘻地和我说:“全家就你舅舅没有文化,我和你哥哥们都是大学毕业。”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快要离休的人拿这个证书有多困难,因为本身文化程度不高,常年不学习考试,舅妈第一次就考了不及格,四周一片否定的声音,舅妈却说:“我只写了试卷的一面,不知道反面也有题目。”那是舅妈三年学习的唯一一个不及格。
三、视金钱为粪土的老人
1999年,我们一家三口来到北京,和舅舅、舅妈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国家对舅舅舅妈这样的功臣福利待遇越来越好了,舅妈一辈子就是制服没有穿过好衣服,但是她手大,每次见面会给我女儿这孙子辈的孩子包红包,厚厚的有一千元,舅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我的四个侄女和我女儿,我妹妹的女儿、儿子只要去了她家,不论年节,每次舅妈给孙子辈的孩子发一千元红包。
哎,舅妈去世五年多了,孩子们再也没有厚厚的红包了。
四、我的遗憾
说来奇怪,2012年十一前,因为二姨、二姨父和三姨在济南我父母家,所以我在节前提早回到济南。临行前,收拾衣服,我有两件真丝针织衫,一件是白色的,前襟上撒满了粉红色的花;另一件是纯黑色的。之前,虽然舅妈年龄大了,身体看着却很硬朗,又因为我母亲胃癌晚期不断地化疗,舅妈住院的事没有人和我透露出一点风声。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次回济南要去参加什么人的葬礼,可是又想:妈妈虽然是癌症,可是妹妹说目前为止没有继续恶化,那又是谁会在近几天去世呢?这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出来,就放在脑后不去想了,最后决定拿起那件黑色的衣服放在行李箱里。
九月二十九号那天,因在上海上学期间,二姨三姨两家对我照顾很多,我陪二姨,姨夫和三姨在家里玩了一整天。九月三十日,我和妹夫送三位老人乘高铁回上海,在去车站的路上,二姨说起来住院的舅妈,我才知道舅妈因肺癌住院。火车一开,我马上和小妹联系,小妹说,她已经买好东西,明天她休息,带我去看病中的舅妈。可是,舅妈就在当天的傍晚走了,享年83岁。而我在十月二日那天,穿着黑色的真丝针织衫参加了舅妈的葬礼。
过后,我后悔、难过、自责,和老人家是见一面多一面,如果我自己去了齐鲁医院就能够再多和舅妈相处一次了!
二舅是在2015年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庆典之前去世的。在一次大抢救后,舅舅把医生护士都叫到病床前,一板一眼地说:“党和政府为我花了太多的钱,我不再占用国家的资源了,我母亲已经来接我三天了,我自己放弃治疗和母亲走了。”舅舅是山东省卫生厅离休干部,医院的大夫护士对他特别好,舅舅对他们表示了感谢,放弃自己的治疗,非常安详地走了,享年90岁。葬礼的那天不是周末,我没有回济南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现在想起来后悔死了,这破班有啥好上的?为什么不请个假呢?
抗战胜利大阅兵时,看到了抗战老兵,看到了朋友圈里有人晒抗日勋章,突然想起来我的舅舅舅妈要是还活着也有勋章和奖金,虽然他们没有得到那金光闪闪的勋章,但是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所做的一切,给我们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国家也没有忘记他们,因为他们是抗日老兵,去世后均由国家安葬,骨灰存放在济南英雄山革命陵园公墓。
写到这里,我已经热泪盈眶,回济南一定去瞻仰你们,二舅,舅妈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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