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知道这家店是在一个夜晚,我独自在用班上放英语听力的录音机听歌,英语课代表是一个忠实的五月天粉丝,粉红色的U盘里被大量的五月天和一点Linkin Park所充斥。突然传来敲门声,走进来的是隔壁班的班长。他拿着老人机给我看他今天所拍的画面,极低的像素下似乎是一家被蓝色雨棚遮蔽的酒吧。
每个年轻的男生都会对酒吧产生向往,就如同有同学天天向我们吹嘘四牌楼旁1912的迷乱。等到真正去了才发现1912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带有民国风情的街区,人来人往的酒吧旁也没有穿得很朋克的女人在午夜闲逛,只有一大群无所事事的青年在露天的餐桌上对着度数很低的大杯啤酒肆意地笑着。
有两次买书的时候路过等一个人所在的街区,但都没有找到,而且确确实实真的不觉得这个街区存在一个像隔壁班班长描述得那般美好的酒吧。只是临近东街的一个寻常小区,随处都是许久未经修理的绿化草丛,靠近主干道的地方是一排店面极小的餐馆,基本都是夫妻所开,丈夫在后台做饭,妻子就在前台当收银员顺带唠嗑。我去的时候空落落的没什么人,就去问父亲他们为什么可以依此谋生。于是和父亲在某个工作日的傍晚饭点去那里吃了个饭,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人,劳累一天的工人甚至在街道上搞了几个板凳桌子坐着,喝着酒吃着菜谈论着过去的一天。我才意识到我对这个社会的了解还停留在很肤浅的层面。
真正找到等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身边有她的时候了,等一个人也不再叫等一个人,而是在已经变成蓝灰色的雨棚上轻轻的写着第十年。她就躲在小区深处的一个小角落里,没有夺人眼球的标语和招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有人来拜访。
一开始我是不喜欢待在里面的,位置小,光线昏暗,还播着令我昏昏欲睡的民谣。我一向对于诗和远方非常鄙弃,总觉着真的向往就应该去付诸实践而不是无病呻吟。店里的酒看着令人害怕,一看就是喝完一口就能让我倒下的级别。好不容易挑了一杯蓝眼泪,结果发现只是一杯带渐变色的雪碧罢了。
后来她去了其他地方旅游,旅游的时间很短,却让我觉得空落落的。已经不知道没有她该怎么取悦自己,在这个无所事事的夏天竟不知所措。她在其他地方遇见了怎样的人,看着怎样的风景,我都无从了解。聊天的时间短了,就只能在指缝中窥探时间的流逝。
兜兜转转,还是在这个小城中走到了等一个人的前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悠长的民谣,我在这缓慢的调子中逐渐失去意识。一个又一个下午,我看遍了墙上贴的每一张照片,想象着他们曾经在这里说出过怎样的故事。不知不觉依赖上了这里矮矮的板凳,甚至与老板娘探讨在如此生僻的角落这家店是如何生存的。我似乎是头一次尝到等一个人的滋味,就突然想起来很多几乎被遗忘的事情。想到在合肥,深夜被郭总拉着去一家很小很小的书店在阁楼上窝着看言情电影的场景。
她回来之后,我又恢复了如正常小情侣般腻在一起的生活。有一天她问我为什么她走了之后我总是在第十年厮混,我笑了笑,或许只是因为无聊吧。
过了半年,当我再次回到这个小城市时,身边已没有她,寒假短的可怕,我总是在城里闲逛,期待着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会遇上某一个人。
又过了一年,我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有时候回忆起过去,竟淡忘了曾经身边有她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谈及过去我总是显得很豁达,提到她的名字也总是挂着一副平静的微笑。但确实感觉自己的生命中位于青春的这一段印上了她的印记,虽然这么说自己不太恰当,但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在某些方面变得稍微成熟了一点。可能也是为了证明那一句很俗气的话:没有你我要过的更好,所以就努力的活着,也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东西。
在完成了很多很多目标后,父母终于算是基本对我放心了,回家时不再唠叨着让我看书或者学习英语什么的,而是说让我多出去走走,别总窝着玩手机。我从父亲的手里接下了自行车的钥匙,开始在小城里的每一个小巷徘徊,路过第十年的时候,在我耳边萦绕的还是软糯无力的民谣声,却再也没有进去过,可能是讨厌那种酥软昏睡的感觉,又或者是怕想起什么。
有一天方公叫我去陪他打牌,在熟悉的街区,一个没听说过的茶社。顺着高德的导航,我在不起眼的角落走进了一家光线稀疏的小店面。和我想象中窗明几净几壶新茶一直突突的叫着不一样,我在最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几张面孔。旁边一个穿着水手服看书的少女有些令我在意,但朋友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也让我不好意思再多看她几眼。人在昏暗的条件下似乎会变得疯狂一些,至少方公总是能在几回合之内输光他的所有筹码。天色渐渐暗了,我逐渐看不清朋友们脸上的神色,少女的位置不知何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一个茶包与空空的杯子作伴。他们说着要去哪里吃个饭,我打开了手机,wifi居然已经连上了,我好奇着我什么时候难道已经来过这家店了吗,细细一看wifi名字是等一个人。我随着他们走出了店,发现原来茶社背面就是第十年。糯软的歌声似乎又要传进我的大脑中,我只得挥了挥手,坐上了方公的小电瓶车仓皇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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