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乡地处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最北部,南昌市市区的正东方向,距离南昌市区40公里左右。
三里乡历史悠久,在漫长的乡土生活中,形成了独特的丧礼民俗。
当一位老人故去后,家人会第一时间把老人从床上移至家中厅堂的地板上,地上先会铺上一张草席,用一块砖作为枕头,老人额头放上几张黄色钱纸。头朝大门方向,头外侧点燃油灯,放上一个铁盆用于烧纸钱。如果是冬天温度低,会这样一直放几天,如今夏天则会在这样放置不久后把人移入冰棺,等出殡前一天下午再移出到草席上。
这些做好后,会安排人给亲戚报信,告知去世消息,以前没有通讯工具时代,必须一家一户去通知,如今大部分都是电话通知,一些特殊密切关系的亲人还是必须上门一趟。现在很多人都是在全国各地工作,得到通知后,他们就会安排回家时间。
一般老人的子女会找一风水先生选择吉日出殡,根据测算的日子在家停放的时间3-7天不等,一般4-5天的居多。前面几天陆续有赶回来的同宗族亲人做各种准备工作,放哀乐、布置灵堂等。每天晚上都要安排4人通宵守灵。守灵者一般通过打麻将或者扑克熬过漫漫长夜。
老人的女儿需要买来各种老人最后穿戴的东西。
在出殡前一天的下午开始,是真正忙碌的开始。
一般下午3点,会把老人从冰棺移出到草席上,这时候老人的女儿要穿上白色孝服,头上披上白色豆腐袋,拿一个盆,另外拿上一个草帽、三支香到附近的池塘接一些水,一路哭泣到池塘边,需要对水神说讨一点水,而不能说借一点水,然后把帽子放在池塘边,用三根香穿过帽子插入泥土。接水后同样一路哭泣回到老人身边,用接来的水给老人擦拭身体,给老人整理仪容。
而老人的长子在这个时候需要披上等会给老人穿的新衣服绕着自己的房子走一圈。最后子女帮老人穿好全套衣服鞋帽。
接下来,把穿戴完整的老人移入棺木,棺木底层铺上一层黄钱纸。亲人拿来老人盖过的棉被,撕下棉花填充棺木四周,还会把一些老人喜爱的东西放入棺木。最后盖棺之时老人的女儿会哭的很悲伤。是的,全程基本就是女儿和儿媳哭,儿子一般是不哭的。
棺木放在两条长凳之上放置在堂屋的最中央,棺木前方摆上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置灵位、肖像,两边点燃蜡烛和香,另外放一盆三牲,盆里是全熟的一只完整的鸡、一只鱼还有一大条熟猪肉。
下午同村的人陆陆续续送来一刀纸钱,关系好点的会随一些帛金,随礼不能取整数,必须带小面额的钱,可以101、210、501等等。外戚和各种朋友也会在下午或者临近晚饭时候到来,带上帛金,家族有人专门负责登记来人的名字和帛金数额,另外一人负责给每一个来客发放回礼,一般回礼袋里包含一包香烟、一瓶饮料、一条毛巾。而另外会安排一个字写的好的人把所有随礼的人名字和帛金誊列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写上礼单二字张贴在房屋的外墙上,供所有人观看,这在农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晚宴是葬礼最重要的一场宴席,也是参加人数最多的宴席,放鞭炮、燃放烟花。
宴席会格外的丰盛,每一桌都两包烟、各种酒水饮料。以前荤菜素菜一般就在乡镇菜市场采购,但现在基本都会开车到南昌的农贸市场采购。需要注意的是丧礼的宴席盘子的个数只能是单数,而且盘子就算吃光了也不能叠放起来,也不能拿走。
宴席结束,一般没什么亲戚关系的村民和普通朋友会离开。宗族亲戚和外戚都留下,开始晚上最重要的仪式。
之前棺木前四方桌摆放的三牲撤下来,换上一个小的烟炉,旁边堆着一些用斧头砍成一根根的易燃小木条。桌子前方一点放一个长方形垫子,用于亲人行跪拜礼仪。
整个仪式有八位专职人员张罗,号称八仙。一般各村会有9-10个八仙,有的是父传子一代代传承下来,有的则是全村抽签,抽出八位。无论哪种方式,这八人里不能有自己这一房的宗族。
八仙当晚的分工一般是这样的:其中两个人分别坐在四方桌左右两侧,他们负责和行跪拜仪式的人互动,另外有三人坐在旁边靠墙位置敲击各种乐器,主要有鼓、锣、钹等,有专门的一套演奏,一听就知道是丧乐。三里乡婚礼的时候也会用上这套乐器,但响起的就是欢快的乐声。还有三人负责用三里乡基本家家户户都会有的水稻收割脱粒后的干稻草搓成一条条稻草绳子,然后大概剪断成每50厘米做一个头套,俗称鸡公帽,这帽子的作用就是用来固定住男性头上覆盖的一块长方形白布。白布的长短根据亲疏关系而不同,老人的儿子是用最长的,而普通的亲戚就是比较短的。无论男女都需要穿白色孝衣,男性头上用鸡公帽套住白布,那女性的就是用白色豆腐袋做成一个巨大的披风一般帽子戴在头上。
晚上的跪拜仪式会耗时很长,如果亲人多,八点钟活动开始的话,持续到0点之后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每个人都要行跪拜仪式。跪拜的顺序是有规定的。最开始的就是长子,然后是其他儿子,接下来是长媳,其他儿媳。再就是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总之就是按照亲疏关系先血亲,再宗族亲人,再其他亲戚。
跪拜的时候老人的女儿和儿媳必须全程靠在棺木两侧哭泣。
跪拜的程序比较复杂,如果完整规划的做一套下来每人大概需要七八分钟。
长子最先行仪式,老人儿子的鸡公帽和其他人都有一点区别,那就是要用黄纸钱把草绳做的鸡公帽包裹起来,看不出草绳的原貌,然后还要用棉花做成棉球扎在鸡公帽前后左右几个位置,这就显得比一般亲属的要庄严很多。
礼仪的程序大概是这样:首先站在四方桌也就是八仙桌前面对屋外方向慢走三步向外拜三次,然后转身对灵位棺木跪下去,每次跪下去都需要磕头拜三次,重复跪下去三次拜九回,所谓三跪九拜,而这只是整个流程的第一个回合的三跪九拜,第一回合结束就跪在桌前一手护着香炉,一手拿之前准备的小木条放到炉子里燃烧,每次拿一根,总共拿三次。这个小木条此时也叫做香,拿香燃烧这就叫捻香。起身再来一个三跪九拜,然后跪在垫子上向右手的八仙讨要酒杯,那八仙就会把一个从装满酒的大碗里舀了酒的小酒杯递给跪拜者,跪拜者双手拿着酒杯做朝地拜三次,酒杯还给八仙,八仙会拿着酒杯站起身顺时针转三圈,又逆时针转三圈,每次转动都会对着棺木行礼,最后把酒倒入大碗重新舀上一杯放在桌上。跪拜者起身再来一个回合三跪九拜,然后朝左边的八仙要酒杯重复一套刚刚的程序。酒礼结束后再一次起身做三跪九拜最后起身向右边和左边的八仙拱手表达敬意,八仙回礼。这才算结束完整的流程。女性跪拜的流程略有不同,但大致差不多。而小孩因为多半不会这套礼仪,基本都是简单朝着灵位拜三下就好了。
当所有亲人都祭拜晚,八仙最后也要一个个祭拜。这样才表示整个仪式结束,放烟花爆竹。还需要给八仙准备一桌丰盛的夜宵,感谢他们的付出。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所有的亲人又要来到老人家,这一天是出殡的日子,非常重要。早上八仙把棺木用粗绳和大圆木一起绑好,就像古代大人物出行的八抬大轿。棺木上覆盖毛毯,棺木的头部上方还会用黑布包裹一袋米放置。另外女儿会买上八把长柄伞、八双鞋子等用绳子捆好挂在棺木上,这是需要给八仙的礼品。
大家可以吃一点包子油条或者饼干之类早点。所有的人和头天晚上一样都白衣白帽。棺木后面绑上一块宽大非常长的白布,长度根据亲人数量而定,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
八个八仙用肩膀扛起圆木把棺木抬起来向墓地出发,长儿媳必须在棺木尾部几根圆木圈出的小空间靠着棺木一路哭泣。而另外的人都在长布的两侧有手抓着长布跟着队伍前行。
一些人会用竹竿抬着一床床新毛毯一起前行。
长子端着灵位,次子端着遗照走在棺木的前方,另外有人在最前方过一段路就放鞭炮和烟花,如果路过村民家门口,村民会放鞭炮,而走在前方协助的人则要给村民提供一条毛巾,递一根香烟。走在最前方的还有一人是负责提着篮子抛纸钱的,一路走一路抛撒几张。
全程也都有人敲锣打鼓,有些人家还会安排乐队,一路吹吹打打。
每走一段路程,八仙便会把棺木放下,用两条长凳支撑,俗称“打凳”,这时候把灵位和遗照放到棺木前方,大家过来简单祭拜。从出门到墓地,全程大概有七八次打凳。
到达墓地,大家便会脱下白衣白帽,把鸡公帽和头上白布仍在墓地周围,从一条小路返回老人家中。这时候留在家里的一些人已经把酒席准备好,和头天晚上的宴席一样丰盛。吃过早餐,整个丧礼才算结束。来的亲人宾客就可以离开了。
而老人的墓地是头天下午八仙负责用工具挖好的,他们返回吃了早餐后就需要回到墓地把棺木放入墓穴,墓穴里最下层也会先用黄钱纸铺一层,棺木下去后,四周都还有较大空间,然后就会用早就运输过来的砖块砌墙,四周砌好,再把棺木最顶端也一路用砖块砌严实,形成一个砖房一般,还会在砖上撒石灰,最后才封土,形成一个大大的坟包。而墓碑也是提前刻好了的,八仙把墓碑立起来,碑前小空间用水泥做平整。土坟想要更好则会拉来石头或者水泥做的水泥块修成一个坚固的坟包。
总的来说,三里乡的丧礼民俗大概如此,但实际中比描写的要更复杂细致,如今除了上了年纪的人,大部分年轻人已经不会很多更细致的一套流程了。丧礼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情和禁忌非常多。
2018年,江西开始殡葬改革,农村土葬也都要求改为火葬。仪式便有了一定的变化。八仙不需要再去挖墓穴了,逝者都安装在规划好的公募里,每人只有一个小格子墓穴,差不多就是能放一个骨灰盒的大小。占用土地的面积大为减少。因为需要火化,也就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定做的厚重棺木,只有用瓦楞纸做的临时小棺木,把遗体放入,再放在大一点的冰棺里,盖上毛毯,用于跪拜仪式那晚。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会有县城殡仪馆的车过来拉遗体火化,这样就要安排很多载亲人一同前往殡仪馆告别,在殡仪馆,大家一样白衣白帽。因为全县各地的逝者都会拉过来,各地民俗不大一样,所以能看到各种批戴和穿着风格的孝服。拿到骨灰后,车从另外一条路返回,快到村口时候,没有去殡仪馆告别的人也会白衣白帽穿好在路边等待,然后剩下的路就不能开车了。骨灰拿下来放在一个大长铁架上,这个铁架也被八仙弄成八抬大轿一般的造型,把红布包裹着的骨灰盒固定在铁架上,要给八仙的雨伞鞋子等也放在铁架上,剩下的过程就和抬着棺木去墓地一样了,但是少了那条长白布给大家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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