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

早上坐公交，对面做了个穿校服的小男孩，看着像是个初中生，个头不高，微微有点胖，乌黑的头发柔顺地盖在脑门上，皮肤白里透红，白胖胖粉嫩嫩，让我歆羡这份饱满年轻。

两站过后，男孩起身往车门边走，大概快下车了。车子慢慢停下，我无意识地往车门方向看过去，看到一颗花白头发的脑袋，这脑袋上头发很茂密，也很黑，唯有后脑勺一圈白发非常碍眼。这圈白发非常显眼，覆在黑发上，犹如在一块黑煤上堆着一层积雪。我顺着这颗脑袋往下看，看到了一身校服。这是刚才那个男孩子呀！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长了那么多白头发！是家族遗传吗？还是缺乏某种营养？我莫名地为这个孩子难受。

我也是从小就有几根白头发的，也是初中时候吧！也是长在后脑勺，但是我的白头发就疏疏落落的几根，藏在秘密的黑发里，不明显。有时候，我的这几根掩藏在黑发里的白发让同学小伙伴看见了，他们会很惊奇地说：“你有白头发了！”似乎我长了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就这样，这几根白头发让我困扰了好久。

白头发代表着衰老。在年少的我的认知里，只有老人才能长白头发，年轻人长白发是“少白头”，是不好的。具体怎么不好，我也不知道。好在整个青少年时代，我的白发没有增多，也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了。

再注意到白头发，是20多年以后了。一个同事，跟我同岁，忽然就长了好多白头发，在前额部位。这些白发长得真不是地方，太明显了，让她很困扰。那时我们才40岁不到，都很爱美，还总是自认为还是“小姑娘”。这忽然冒出来的白头发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势，同事没办法，只好开始染发。然而染发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白发问题，过了十天半个月的，头发长长了，那碍眼的白色便又从底下冒出来了。那时候她总是羡慕我的满头黑发，她总是用夸张的语气说：“你的头发真好！这么黑！这么亮！”我就很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拥有了某种她曾经有过而又已经失去的宝贝，好像我必得安慰她的不幸似的，我就撩起我脑后的头发，慢慢展示给她看，“你看，我也有白头发的。”我们都是一样的。

后来，同事担心频繁染发会对身体不好，渐渐地减少了染发的频次；白头发，随它去了。心态变了，好像长白头发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再后来，忽然间，我的头顶也冒出了白头发。不多，就一两根。但是每一根都是天赋异禀，又粗又壮，白得发亮，晶晶亮，任我怎么梳理，这两根异类总是从我的如云的黑发中冒出来，在一片黑发中闪耀出一丝别样的光彩。

真是，太讨厌了！

我从小就接受了“白头发拔一根长十根”的教育，导致我不敢把那几根白头发拔去。开头，我还给它剪过几回，妄想通过剪发让它变成黑头发。但是，白头发好像越剪越长得好了，每次剪过后再长出来的白发都会更白亮更粗壮。唉！时间长了，我也只好接受了它们，想来人人都会长白头发的。总归现在白头发还不多，还不到要染发的地步。

今天我是去医院给住院的老爸陪床的，我来到病房的时候，时间还早，病房里大家正在吃早饭。老爸吃的是低盐低脂餐，另外两个老人吃的低糖低脂餐，中间床位的病号还要在进餐前打一针胰岛素才能吃饭。我看着这些老人家白发苍苍的脑袋，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谁会在意头上的几根白发呢？

这样看来，几根白头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长了几根白头发，有什么可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