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幸福的,最可忆及的,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末期,那时的我还很小,浑浑的,住在离滇池边不远的;由几幢简陋的平房合围起来的小院儿里。院儿虽不大,但居住在这里的,清一色,都是同一个厂子里的职工,风气确实纯朴。每天自打听到屋外洋草果树上"铁炼甲"鸟的叫声,就看到父母忙碌的身影,然后目送着匆匆离开家门的背影;又迎来下班归来后灿烂的笑容,我也像放了野马一样,获得了些许的自由,邀约上几个小伴儿,迎着初升的太阳,伴随着鸟的唱声,穿过小东门,走在田埂上,越跑越远,化成几道剪影,渐渐模糊,溶化进火红的朝霞里,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探索着未知的一切。
我记忆中的童年总是和夏天分不开,因为可玩儿的东西实在很多---在茭瓜塘里游泳,在李子园、玉米地里捉蜻蜓。骑在牛背上打仗或是摘野果。日子也是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年慢慢地过着,然而,世界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说到骑牛,其实是偶然间的事,而且,还是沾了隔壁邻居家的光,邻家姓什么,现在却是忘了,只记得是回民,饲喂着好几头青灰色的水牛,有大的,也有犊子,散放在李子园的树下,毛色光亮,体格很壮实。水牛犊子活泼可人,耳朵特别的显大,两只稚嫩的犄角隐藏在茸毛里,像草丛中刚冒出的蘑菇的顶。牠也是使我们生怕的,经常看见在林子的空地间来回奔跑,在没有意料和防范下,突然向我们发起攻击,骇得一个个四处乱窜,㤺不择路地摔倒在水坑里,弄得满身污泥。邻家的孩子是个顽皮的"闹包",成长得和犊子一样犟性。大清早一起床,就顶着日头,爬到树上;去数拨鸟蛋,抓着一根粗干,扭过身,俯下头,兴奋地告知我们,小鸟何时会生。玩儿渴了,就伏在水塘边,撅起屁股,勾着脖子,像他们家的牛一样大口汲水。经常恶作剧,乐到开怀的时候,从鼻孔里常常冒出几个鼻涕泡在脸前爆炸。闹急了,偶尔也动粗,但他从不吝惜我们骑他家的那头老水牛,还主动扶我爬到牛背上,用手比划儿着讲说骑的窍门儿,教我如何驾驭。我记忆中的老水牛,笨且重,嘴大,鼻息也粗,一对大角,好似两把大刀向两侧犤开,走动起来,像一大坨移动着的顽石,四蹄是砸在地上的,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也战兢,生怕摔下来还被牠踩咬。走出李子园,翻着蹄子冲进茭瓜塘,半截身子没在泥沼里,从鼻孔中喷出一大团的水雾,惊飞起许多的蜻蜓,神精质似的,抖动着翅膀,飞向高远的天空。
捉蜻蜓,则是一件更重要的乐事,蜻蜓的种类也很多,有"老红"、"蓝青"、"小姐"还有"秧田"等等。"大绿头"是我们最青睐的,整个身体,除翅膀以外,都是草绿色的,特别鲜亮干净,鸭蛋壳般的屁股上还点缀着一块儿珐琅青。这东西可不容易捉到,总是飞着的,从不停歇,往往只有等到它们交配完后,飞到水草上产卵时,方才有机会。方法就是用一根粗铁丝弯成一个圆圈,绑在竹杆上,然后在屋檐下寻找蜘蛛网,把蛛丝一层层蒙在铁线圈上,跑着到茭瓜塘,猫着腰,滩在水里,像拍苍蝇一样去罩它。捕的主要是母的,公的则可要,也可不要,把母绿头用一根线,系上活套,栓在两对翅膀之间,放飞在空中,来吸引公绿头,几乎个个中招,没有失手的,一逮一个准儿,它们都上了"色诱"的圈套,当然,这是我多年以后才认识到的。而"大绿头"中的极品则是我们心怡且罕见的"外国种"。"外国种"的体型庞大,墨绿色的脑袋,全身黑黄相间的花纹儿,显得格外华丽且高贵,我有幸曾在李子园的一棵老金沙李树上捕到过它,以至使我足足兴奋了好几天,到了夜里临睡前,总是先把它喂饱,放到蚊帐上,看着它站定了,才肯安心睡去。而第二天醒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看它是否依然还站着,没有死。"外国种"这名字的来历和出处,我直到现在也不甚清楚,之所以叫这名儿,我想,这可能和自百年前国门被打开后;根植在国人心里某种扭曲了的情结所逐渐形成的观念密不可分---"洋火"、"洋蜡"、"洋某某",总之,沾"洋"字边儿的,似乎都是最好的,而在不经意间,也有意无意地感染着无知的蒙童,当然,这也是我N多年以后才这么去想的。我忆及我的幼年时代,都只是些残缺的片段,那是幸运的年代,当然,我说的幸运,是以现在心态,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去看待那个已经远逝的年代的。
那是淘冶智慧的乐园,是孕育天赋的沃土,是培养对未来充满探索和发现的伊甸园。
今年的夏天,北京的雨水比往年多,空气格外闷热潮湿,没有画画的心思,只好到离家三十里地的金田公园去寻荫避暑,我平时也是常来的,公园里有很多茂密的树木,増添着许多的凉意,走近一个芦苇塘,看到了我已久违的许多精灵,在烈日下扇动着翅膀,展转盘旋,反射着金色的光。我到北方生活,前后近二十年,这些景象在往日应该也是看到过的,只是没有那么多闲暇,也无心去顾及。我走进苇塘边的一个水榭亭,扒在倚栏上,伏下整个身子,想看清都有些什么。水面上的世界,把我又引向了那已逝去已久,恍若隔世的年代,便身不由己地沿着苇塘的堤缘四处寻找,想找一枝树叉子或抽拨一根苇条,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我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物件儿---"拍拍罩",那是一个直接用天然的树枝叉做成的,上面还稀疏的裹着一些蛛丝网,我顿时明白而有些激动,寻思着,可能有谁家的孩子们曾也来过?,如今的年代,仍然还有人玩儿这些古老原始而又过了时的游戏!,我疑惑,这大抵是他们父亲传授的。我不自禁地拾起了那物件儿,又沿着苇堤搜寻着,没走几步,便感觉有些不妥了,心想,这么个岁数了,还那么没出息,周围虽然没有人,但脸上还是泛起了尴尬的气息,觉儿得寒碜,但依旧舍不得马上离开,便又回到了水榭亭。
水榭亭旁边的老树上,几枝已折断的树叉子,带着几缕蛛丝,还依然倒挂在老干上,伤口上还留有尚未全干的脂水,我才想起半月以前刚刮过的几场暴风雨。那柔软的蛛丝,仿佛是已编织好的一道道的童梦,一圈一圈环绕到一个无极的原点,那无极的原点又从里向外盘绕,一直绕到被狂暴撕裂的破缺处,随风飘散,融入闷湿而焦躁的空气中,即刻化为虚无。那是已被撕破了的童年的梦网,截断了的一道道憧憬未来的梦的轨迹。
暴虐的戕害,也使得天真的梦想,犹如被折断的残枝,带着泪痕,在烈日下无奈地挣扎,发出无声的痛苦的呻吟。
我静默地伫立在亭檐下的荫影中,思索着一切,遥远的天边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闷躁的天空中,无数的蜻蜓惊惶地来回乱飞起来,倒挂着的断枝上稀疏的残叶也在颤抖,池塘上鲜活的世界顿时消失,沦入一片死寂。我猛然回首,一大堆乌云,像青灰色健壮的水牛夹杂着乱飞的蜻蜓和飘零的残叶朝我扑来,我眼前一片晕眩,于是,匆忙离开芦苇塘,走出公园,向着家的方向径直驶去。
2018年7月30日沈明于八里桥永通阿兰若居1
个人履历和艺术成就:
沈明,职业画家,早年字“云亭”,自号“云亭禅主”。1967生于云南昆明,16岁开始习画,1996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研修班。致力于两宋绘画的探索,取其精髓,同时深納元、明“四家”,和清“四僧”、“四王”之技法,博收黄宾虹、张大千、傅抱石、李可染之精妙,融合西方十九世纪“表现主义”绘画的强烈色彩和现代绘画的视觉冲击,从而成就自己的独特风格。作品构图严谨,工写到位,于大气中见磅礴,在空灵里传神韵,笔劲墨润,浑厚华滋,尺幅之间尽显古朴风韵和民族风情,给人以快慰、深邃,入胜之悦,可谓立意高远。
1988年,在昆明翠湖,西山等地长期举行画展。
1996年,毕业于中央美院中国画系研修班、后赴太行山。
2001年,在昆明景星街设立画廊。
2005年,在美国芝加哥举办个人画展,同年参加首届中国西部文化产业博览会。
2009年,作品《那远方是彩云之南》、《崛起》入选《人民日报》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年画展,若干作品被收藏。
2010年,由香港《文汇报》出版贺岁挂历《当代中国画大家精粹·沈明作品赏析》。近40余幅作品由《文汇报》及香港《中华佛教文化院》收藏
2011年,百余幅作品被国务院、军委、各大军区、总后、二炮、公安部、中国佛教协会及部分省市人民政府收藏。
2012年5月,11幅作品被国防部作为礼品赠送给美国相关高级军事将领。
2014年,出版《当代中国画名家精品鉴赏与收藏·沈明山水篇》(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14·5)。
2015年,由中国邮政总局发行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中国当代书画名家沈明》珍藏邮册。
2018年,其艺术成就被收录进由云南名人编委会编撰、政府拨款支持、中国大地出版社出版《云南名人》。
《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及香港《文汇报》曾做过专题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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