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前写的故事
突然翻找到以前写的一篇故事,我想了想,决定把它复制过来。
它不是我唯一写下的故事,却是第一篇,也是最稚嫩的一篇。
我知道,如果让我现在再写一次,我肯定不会这么写。
至于怎么写?天知道。
还不如让它就这样吧。
留着纪念。
祝:大家青春长存。
再见。
这是一篇有数千文字的文章,纯属虚构。
如果你说你有熟悉感,大概是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存在的,比如“我”在毕业工作时见到的叫中心花城的广场,广场隔着江能看见很高的塔,旁边有一座很大的图书馆。这个区域通过地铁连接整个城市,你可以很容易知道,这就是处于广州中心的花城广场,对面隔着珠江那座就是数不完的广州塔,那座图书馆很大但也很多人。
大学的门外的1987可以参考三水区西门的餐厅,现实中的我以前常在那里吃饭。整个文章是我在冬天完成的,那个阶段我常去市区的咖啡店,一个又一个看似无意义的下午,我企图在孤独里度过漫长的冬天。
里面的我一度试图表达我们在平凡的生活里遇到的压抑和抗争,寻找自己作为自己的独特价值,但也仅仅是因为太无力和无意义感就被迫放弃。
最后我把名字写作,1987年的冬天。
1.
小南侧过头,手中的杯子晃动。泡沫在柔和的色调下翻滚,在瓷和铁的碰撞里留下缓长的轨迹,缠绕出一个暧昧的圈。
她没有直视我,只是把头上的小帽摘下。那是一只白得边缘泛黄的绒毛帽子,最不显眼处染上了浅浅的蓝色和紫色。它被轻放在桌子的边缘,我目光的斜对面。这算是我们之间的招呼了。
她的生活一片糟糕,一个月前失去了恋人,一个月后失去了工作。
到底是怎样百般的无奈,会让她想起我。所以她来到了这座小城。而我带着未知的期盼迎接了她。
我必须承认,在别人的烦恼里,我一直保持希冀。尽管现下情况多么糟糕,就一件事情而言,它不可能没完没了,它的存在有一个周期,我们读了书,从中学越到大学,我们又毕了业,从学习越到工作。快乐是这样,痛苦也是这样,从一个周期,到下一个周期。它总会终结,或者说,总会转折。
是的,我们从遥远的过去到咫尺的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一段别来的寒暄。
我索性放下外套。店里的温暖让人忘记了这个来去匆忙的冬天。
人一旦取得一时身心的满足,便不自觉懈怠起来,比起一个参杂的话题,我更享受此刻的惬意。
但我不应该就这么看着她,显出不知所以的模样,任凭我们之间的空气沉淀下来。
我把手放到热饮杯子旁取暖,“这几年的事,就这么完了?”
“嗯,是完了。”她点点头。分别以来,她的头发变长许多。
“那好,你只是需要某个地方重新开始。”
“很难了。”
“以前我也这么想。可我们不都要经过这些,然后安定下来。有时候你觉得你在漂泊,就像一个人在无边的海,在无数的夜。其实我们都是,我们总要停靠。”
“也许吧。你说你自己了?”
“对,安定下来了。我这边有稳定的收入,不高,能过点小日子,我做饭,做家务,收拾一切。我在城西租个地方……”
“自己过?”
“一个人。除了工作,就是打给父母。”
“闷得很。”
“那你呢?”
杯子里的迷雾飘散在她的脸上,出现了忧郁的气质。我不该谈论感情,她一直是个感情混乱的人。
2.
三年前回母校,我遇到小南。
在萧条的季节里,落叶从乔木上飘下,掉在地面纷纷洒洒,足够我们在许多人里迷失。唯有她染了蓝紫的刘海,有了妩媚得与众不同的模样。
我迎着拥挤的人潮,越过一大片绿的、黄的、青的、白的色彩,那是校服组成的海洋。她望着台上发呆,我经过时,不确定她是不是沦陷在怀旧的氛围里。作为提醒,我只好轻轻掐她。
“南,我们什么时候走?”要知道我眼里的校庆节目形式守旧,全无亮点可言。
“你这么快回去干嘛?”她语气中带着不满。
“咱们到街上去。”
“其他人还没走,待会一起出去,你就不等等?”
“出去透透气。”
“那晚饭……”
“晚饭的时候再和他们碰面。”
我们从学校后门出去,那是一条主营小吃的商业街。小南熟悉地转过两个弯,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示意我进去。我抬头看,装潢浮夸的门面上挂着大大咧咧的字母,“DAY ”。
走过前台,长沙发和小圆桌七零八落地分布着,由于客人稀少而显得孤单。我们在其中坐下,旁边是一排放着酒杯的吧台。我顺手抓起一只玻璃杯,端在手心把玩,它在黯哑的光线里显得厚实。
我并不知道南喝酒,以前我只了解,她是比我小一届的女生,担任中学的学生会要职。我记得她的笑,她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你生活够丰富的。嗯,我不习惯这个。”
“开玩笑?”
“滴酒不沾。”
“不喝酒的男人。”她歪着头。
“估计找不到理由喝。”我坦诚道。
“早晚会。”
我注意她的眼神。“嗯。你学坏了。”
“嗯,坏算不上,懒是懒了不少。”
“这两年我也疏于锻炼。坐着不动的时候,身体里像有一滩肥油,它会流到一定的地方,慢慢堆在那里,停住了,然后不再走。我发誓,我一定胖了。”
“锻炼?这样讲,你二十出头就熬出肚腩。”
“我在高中的时候,我打赌,能跑五十圈。现在不行,状态并不好,现在就是走走停停。”我拍拍自己大腿。
“五十圈?”她开始翻阅菜单,“篮球场吧。”
“是田径场。”我接下去,“高中的校运会,五千米比赛还拿的第一名。”
“有吗?我不记得……没错,是金牌!”她突然嚷道。
3.
光芒从四面围拢又忽而飘散,空气里弥漫香水和荷尔蒙的味道。在昏暗的视野里,一群五颜六色的身躯集聚厅中扭动。音乐再次迸发,我趴在沙发上,肠胃翻腾,看着交错的人群和重叠的幻影,脑海盘旋着无数生殖器的模样。
一团球状的青绿色闪电从天花板上压来。
我无比窒息,竭尽全力把喉咙里的呕吐感咽下。可是场景依旧惨淡,整片画面开始靠拢和弯曲,又不断张合和延伸,缩成又湿又粘的火苗,卡在我狭窄的食道中。空间在失去控制的时间里塌陷。
隐约传来大东的声音,“回去吧。”
被调剂专业后,我沮丧了一段时间。我本想修读一门正儿八经的会计,却阴差阳错转进中文。如果梦想可以用实现自我定义,我可以说离梦想日渐遥远。
很快我发现中文系里依然有梦想,而且梦想总是能坚持的。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大东。因为大东总是梦想,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善意打击。在我看来,人的自我,无非是他和世界。人们可以接受世界,也可以拒绝世界。
而大东的世界,是一个相对隔离的生态,保持着自成一体的稳定。
我们在某个早上一觉醒来,常常由于懒得吃早餐而缺乏下床的动力。我往往因为省钱而忽略早餐,他往往因为没钱可省而忽视早餐。我们多谈的,便是如何实现财务自由,以及财务自由后得到的人生自由。
他说将来要拥有一家小店,再不需要狗样似地早早上班。那真是一种受气的生活。
我狗样似地爬起来,发现他没有给被子蒙坏脑袋。
他生在富贵门第,有了无视许多社会规则与潜规则的资格,又哪里受气过。说到上班,又哪里需要他打工呢?他指的,大概是进入家族企业,成为理所当然的接班人。这是他不曾想得。
言归正传。具体说,这个开店的梦想,是在某个半繁华或不繁华的城市,选择某个热闹不热闹的地区,开上一家咖啡馆,可能盈利可能亏损,这都不重要,只是懒懒散散地过上几年。
光是描述好大东的梦想,就够我们坚守阵地苦苦煎熬到傍晚。
我不知道怎样评价他人,特别是他的延伸物。很多时候,人们宁愿藏下自己的秘密,或埋怨别人不理解,继而多多少少孤芳自怜,也不选择袒露胸怀。吐苦水是个艰难的过程,吐不哭的水也不容易到哪里,坦白本身就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假如一定要度过这段艰难,我便要承认:现在的我,不过在某所半知名或不知名的高校,研读一个有用没用的专业,上完一些必修课,可能有趣可能无聊,这也不重要,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够几年。
我们总相信,世界只有一个我,我们从无数人里走过,那些外表像我们或不像我们的人啊。他们的心,可能有和我相似的经历,可能有和我相似的想法。我本不该孤独。
可是他们毕竟不是我,即便是最简单的观念,我们也未曾一致。最日常的东西里,我吃每一口饭、喝一口水、吸一次氧气、穿一件衣服……他们说的味觉、听觉、视觉、触觉,凡此种种,用尽一切形容,作最真实描述,难道就是我的感受?我毕竟不是他们。
我们真的会感同身受?
这封闭的空间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答案。我快速穿好衣服,离开宿舍,不再与床铺共存亡,就这么毫无预兆逃出去。大东一定很困惑,他可能要喊住我,可是来不及。
我穿过许多车流和人流,苦苦挣扎,试图找到自己作为独立个体的合理解释。我猜我有一个寂寞的背影。我是在真的是某个匆忙的城市,读了一所有点名又没什么名的大学,说不上充实也算不上空虚,懒懒散散而且浑浑噩噩地过完几年。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脊背发凉。
这是有梦想的人和没有梦想的人的区别。
4
我们会谈论从前。
我说起我参加过田径比赛,也说起我喜欢多年的女孩。我曾经屁颠屁颠地完成每一次比赛,我曾经屁颠屁颠视其为荣誉。在那些无法望及终点的奔波,我鼓起勇气告诉自己,拼尽全力。
我想我会在某个凯旋的赛后,精心准备一次约会。至于那女孩,我想她会接受我,就像我接受一次次挑战。尽管我和她的关系还不明朗,但事情肯定有个方向,好比此刻我稍稍落后,但对手也近在眼前。如果我足够努力,或者说足够幸运,我们还是有可能的。
大东说,“干了这杯。”
“借着酒才吐露了这些。”我稍作总结。
“酒壮人胆。”
“我以前不沾酒。”
“哦?”
“等到酒后才有真言,这么讲我以前一定不勇敢。”
他又倒了一杯,显得老练。“经验。那你是醉过很多次了?”
“并没有值得醉的东西。”我笑了笑。
“那便是人了。”他随我笑起来。
我仰起脖子,酒从喉底灌下。空荡的酒杯从紧握的手里滑倒,厚实变得单薄。醉真是个迷乱的动词。
某些东西蛰伏深处,伺机而动。
我们徘徊在凌乱的街道上,脸上积聚微醺的温度。
我兴趣阑珊,而小南情怀洋溢,她手舞足蹈着勾搭上一根路灯柱子,一道耀眼却也黯淡的光散落在她肩上,整个地面都成了倒影。
“毕业快乐!”她说。
我有点喘,“毕……业,快……快……乐。你什么时候四年级了?”
她摇摇头,用手拍柱子,“你错了,我毕业了,很快乐。”
“好,你快乐,我也毕业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
她凭着稳妥的站姿,一下子吐到我外衣上,然后便累瘫了。我用力拉着她,仿佛原野里扶起一个失去支架的稻草人,它软软塌在我的肩上,我们面对的是整个秋收过后的荒凉。
“冬天来了,会降温。”她嘟囔着。
我在埋头眩晕里看到她泛红的脸。
于是一切变得异常缓慢,关于记忆的碎片在冬天凝结。
我们走到床前,四周静默。我用了很大力气关门,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也许是地毯太厚,也许是我失去了感受外界的知觉。
我侧过身把她放到床上,她却反推我一把,自己摔到枕上。
我失去扶持,一时站立不稳,似乎刚才乘电梯时某种抬升的力量,正要从我肚子里涌现出来。慌乱之中我俯下身体,紧紧抓住她的臂膀,我们似乎掉进了无边的深渊,而我正好扶住波涛里的船舷。在这些奇妙的摇晃中,她轻闭双眼,我想吻她的脸。
寒冷的夜,我们毫无预兆地拥抱在一起。
此刻,缠绵的长发掩盖着她无知的鼻息,舒缓着像迂回的音调。从前我一直在茫然地失去,又不知所以地寻找,而此刻我抱着一种我得到的。如此突然,我们紧紧依偎,我们好像永不分离。
我的世界只剩下两副相依的躯体,在夜的视线里难以辨认。我知道胸脯上有种温暖而轻柔的跳动。仿佛你小心翼翼用掌心捧起春日初生的兔子。那粉色的躯体暴露在清晨的阳光里,可怜兮兮。
你用大大的眼睛期盼,它用小小的身子颤抖。
这到底是梦还是醉?
5.
大学门外是餐饮娱乐区。经过数年的改造,已经从原来的城中村模样变为现在的商业广场。经营的人里面也开始有学生的创业先驱,大东也一度考虑就在此处经营他的梦想咖啡馆,但也仅仅是考虑几天。我想我可以作为某种跑腿角色应聘小店服务生,可是我慢了一步。
也许我不适合在人群的拥挤中前行。
大东评价我不适合参与创业,像我这样子的人,应该闲着没事,写点文艺作品。在他认识中,这一度是闲得宽裕的好生计。而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闲着赚到宽裕的钱。我不看好这种职业。归根结底,我不看好文字作为一种商品的廉价。似乎很多事情到了生存的层面,都找不到解释的余地。
是的,不带解释。
我尝试为各种入流或不入流的网站码一些情感口述类文字,诸如“我和小姨子的疯狂一夜”、“老板的爱好让我羞怒难忍”之类。那段痛苦的时间里,我写了大量稿件,并一度盼望借此得到一点收入,最终石沉大海。
大东一直表现得比较诗性,他无须为了所谓吃喝拉撒出卖心底高尚的文学,这份宠辱不惊的潇洒使他终于得到一个俯察众生的角度,并以此意淫我的写稿活动。为了展现他的知识广博,我们开始出入各种五光十色的夜场。我一度安慰自己,我为灵感而来,却依旧难挡声色犬马的诱惑。我多次按捺不住搭讪和被搭讪的心,在许多个夜和夜色的掩护下,渴望邂逅的温情。
还好我口袋极其空乏,这是最后的防线,相当强大。但大东看起来总没我这么龌龊,他把龌龊留在心底。我的困窘,被他形容作“身无长物”。
那时我们常去的酒吧是1987。我们会看到形形色色的年轻女孩。大东乐于向我介绍光影下来回摇摆的人们,当然这要等他见过的人出现。更当然的,我觉得,是他睡过的人出现。
他带女生回宿舍。有时我在被窝里醒来,听见对面清脆的笑声,便知道宿舍来了女孩。因为会听到不同的声音,所以来过不同的人。
我们坐在沙发上闲聊,他会望向舞厅,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他总是那么娴熟自然,评论女生的优缺点,看起来不过是在点几份晚餐甜品。他眼里从来都是诱惑。而我关注的重点只有跃动的胸部。
我实在太低俗,配不上梦想。
6.
这两年里我搬了一次家。
我在离学校不到十公里的一栋办公楼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朝九晚五。试用期月薪两千五,没有其他补贴。
我用了八百租了个睡觉的地方,每晚七点到八点回去,大多数时间在外面。有时候,我会看那些花花绿绿广场,花花绿绿的商店,看许多人来来去去,看许多车来来去去,看见情侣相见然后又分离。我还留有毕业生的心智,不太了解这个鲜艳的世界,我穿过狭窄的通道,找到被簇拥的地铁,到达固定的站点。周而复始。
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叫“中心花城”的广场,临近江边。沿着江畔走去,可以看到对岸高耸的广播电视塔,如果天气好,我会试着一层一层往上数,可每次手指点到九十多到一百的时候,总会出现偏差,不得不从头再来。我是少有的有眼和手去丈量这城市地标的人。
起初,我会写文字,然后满怀希望地投稿,最后用一个月等待,用另一个月失望。慢慢地,我利用周六周日做一些家教,到补习社开小班,时薪几十,偶尔能赚数百,隔一个星期结一次账。有了收入,我便跑去花城,看那条江和那座塔。
那里还有一座偌大的图书馆。我两年里只去过三四次。
我不再奢求文学给我什么救赎。在物质方面,它不曾改善我的生活,至少现在如此。相比之下,补习是份比较实际的工作。面对十来个嬉戏打闹的小孩,我只是专心讲课,我从不质疑自己的水平。因为没有学生或者家长有异议。
附近还有一家比较安静的小店,也卖些特调酒,在图书馆右转不到一百米处。它的酒有种青柠檬的香味。
我偶尔会想起当年1987。
7.
我的确变得懒散,有一些脂肪般的东西留在了我的身体。我再不是那年充满活力奔跑、跳跃的少年,一切变故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尽管我无数次告诉自己,我身体很好,我会锻炼,我的生活习惯不算糟糕。
久而久之,我决心接受健康不如前的现实。我幻想死,它是慢慢消逝的尽头。我会看见一道暧昧的柔光,缓缓落下,把我从回忆里带走。
这是我来过多次的咖啡馆,规模不大,坐落在城市某个角落。变懒以后,我成了常客。
虽然很难准确描述它的具体位置,但它就在那里,更好的讲,在我脑海里寻找到的那里。如同所有故事里的等待,我在某个节点中,来到这座城市。
我所希望它一直在那里,是为了代表这城市欢迎我的来去。尽管我再没有决定何时奔赴下一站。
我兴奋地告诉大东我发现的新大陆,我们在电话里聊了近一个小时。我问他还会不会反抗,还有没有情怀。
他想了很久,告诉我很多话,意思大概是人一辈子不只是慵懒的咖啡馆,外面还有很多广阔的世界和许多值得奋斗的东西。我们都不该这样下去,我们都不应该安守一隅。
我拍拍自己大腿,松弛的肌肉不紧不慢地动了动。到底怎样反抗,才最后顺从了命运?
那个对面高楼星辰般灯光的夜里。我挣扎着恢复寒冬的警觉,从迷糊的被窝里苏醒,努力摸索又拼命支撑,三两步跌撞进浴室。
水滴悉悉索索从上方喷头落下,冰冷地流动地,新生般洗涤着我的身体。
我没有再望向房间,哪怕一眼,我想这一夜逝去。
我只做我自己,不是梦也不是醉。
我们都不该这样下去。
8.
毕业多年,我来到这座南方小城。
这里最值得记忆的是晴天,最容易忘掉的也是晴天,它有无数美好时空。正因如此,想象中的南方小雨销声匿迹。
而我比较直观。冬天变得更加温暖,所以年前可以穿得更少。
次年,大东凭着家里的资助投入了创业浪潮。他很快拉拢了团队,做起运输生意,加入了每天奔赴海鲜市场的行列。依照惯例,我从事处理文字的工作,所以我是办公室文员。
此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向着梦想一步步进发,就像当年长跑的比赛上到达终点。然而我很快便开始厌倦,那个大学毕业后留下的地方,有着和我的大学一样的重复。而我相信生活总有一天让我离开,就像它曾经做的那样。我下定决心要走出困顿了四五年的牢笼,和过去决裂。
渐渐地我喜欢上靠窗的位置,那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而且这是个带象征意味的角落,它易于寻找和隐藏。当我充满情怀地告诉大东我到的城市以后,大东可以很快地在走道尽头靠窗的座位上发现我。
坐下的时候,窗外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午后。
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没有酒,也没有1987。
9.
同一年秋后,小南再次溃退。
我们见了一面,我劝她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穿着薄薄的羽绒服,帽子边上带着浅浅的蓝紫,我一度猜想是不是当年头发上沾染的颜色。越过人群时,她显得娴熟而匆忙,我忘了这是她第几次失恋。
为了调节气氛,我们尝了多种口味的热饮,但她依然沉浸在纠缠不清的故事里。和走走停停的生活一样,她的感情总是断断续续。
还好我一直头脑清醒。她的话题在数个男人之间转换时,我想起的只是那年冬天,她睡得东倒西歪的模样。
----------------------------------------------------------------
(分割线)
恭喜你看到这里,或者直接跳到这里。这是一篇虚构的文字,我之所以会写下来,纯属一时爱好。
还有以前我常去校门外的一家餐厅,叫一九不知道多什么来着,现在都已经忘了。现在刮起了东南风,所以里面的人有东和南。
---------------------------------------------------------------
我在里面写了我其实是喜欢的南,前面写过我在喝的酒相当混乱,但后来也清醒得反省到生活不能这样堕落,所以只“不能这样下去”,离开了那个酒店的房间躲进浴室。
这是在描写东创业之后,我在工作时遇到一家咖啡馆,我的反省回忆。我觉得我们应该反抗命运(没有在醉里和南睡在一起),却发现我们都接受了命运(东放弃了他的咖啡馆的梦想,我并没有坚持写字)
所以在最后,我又回到文章的开头,开头和结尾都写多年以后遇到小南的情景,我在开头对小南说“重新开始”,却在结尾想起“那年她睡得东倒西歪的模样”。
里面的我一度试图表达我们在平凡的生活里遇到的压抑和抗争,寻找自己作为自己的独特价值,但也仅仅是因为太无力和无意义感就被迫放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