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村

十月漫出它橙黄的十月
是如此这般一个，而又并非
何事曾降临人间？或只是人间途径此地
给出一个高度，让我们仰望，让我们渡水
跨过吊桥中央因轻晃而永不能精准的地界线
去得到，一个十月的悬崖村
——村庄高于尘埃
是如此这般一个，而又并非

陡峭的山路所开诚布公的，
湿滑的青苔所暗中拒绝的，
组成行进途中玄妙的密码——
正如我们企图参透的每一种靠近
都在摇摇欲坠的胜利中失败了

在种满山红薯的斜地最高处
屋檐拥有它的绝地转角
篱笆拥有它的高空背景之纯
硕大的紫色牵牛花正迎风述说秘语
是如此这般一朵，而又并非

注视会让人见到她前世的重影
正如侧过转角瞥见驼背老人隐进门中
亦荡开他轻而玄妙的影，一种静
极致纤薄，蝶翼般不可惊动——
是如此这般，而又并非

像屋后落石日夜高悬于一次未知的轻颤
是一道非原生所不能参透的谶语
板结的我们在此异乡陌生的焦虑中蓬松入云
不知不觉间开始清算
那些被这里拒绝的
那些一靠近就被粘裹下来的
——有些地方，一旦抵达就不可能再完整光滑了

人们准备下山，谈笑着
像瓜子壳一般，自陡峭斜坡被清扫下去
——再一次，我们没能正视那些残留地面的
看似轻微的盐渍印， 它们
会在人群离开后蔓延出诡异的花纹

迎面走来的小男孩和中年男人
背着他们从市场满载而归的日用品
缓步走向他们悬崖上的家
那沿地势团聚在红旗下的几所院落中之一所
——他也是那长在红旗下的一个
如此这般的一个，而又并非

2019.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