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空闲,又刷了一遍《百鸟朝凤》。
记得当时,红着眼睛从电影厅出来,周围的人都问我怎么了,我蛮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看哭了,不出预料,同事们都打趣我,情感真细腻,胖哥甚至给朋友发语音:你知道吗?我们这有个男娃看《百鸟朝凤》看哭了。
其实看电影哭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流下的眼泪是真实的,而电影里那些感触也是藏掖不住的。
《百鸟朝凤》是一把打开故事的钥匙,无论你心里的锁是怎样的,它都能做到完美契合,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只是当事人以前的经历,是笑时有人陪你笑还是哭时有人冷眼观。
有人说,《百鸟朝凤》是对亲情的讴歌,是写给友情的短诗,是滋润爱情的暗流,我觉得都没错,因为全片情感自然饱满,就像自然留白一样,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诚如河静流深,越是深沉的东西,越是厚重。
《百鸟朝凤》不同时段给我不同的感觉,也让我想起很多故事。
叶圣陶先生笔下的夏日星空,蒲扇摇椅;梁晓声先生笔下的僻远村落,孤舟水鹞;沈从文笔下的雨落边城,夜黑人走;还有史铁生笔下的老幼瞎子,三弦空梦,有悲伤也有快乐,就像影片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电影伊始,熟悉的演员,有点清濛的色调,就像所有的文艺片一样,仿佛多一抹你就会觉得天在下雨,即使台词里说水庄很热,不似水庄那般清凉。
我们习惯缄口不言而记忆深处的童年就是那样:轻轻摇晃的摇椅,木桌上摆放的三两茶具,有些许权威象征的旱烟袋,甚至是家长莫名其妙的指教,就这样毫无违和感地被展现了出来,我有种错觉:自己的童年正一点一点地清晰,猎狗未老,萤火虫飞。
孩提时代对一个东西的追求才是最自然的状态。在一起学艺成长的两个孩子真得到了决定谁去谁留的时刻,我想以后都不会忘了蓝玉故作成熟的那个眼神,而此刻,天鸣的心里其实也是迷茫的,孩子就是这样率真而不做作,而随着年龄渐长多少人后来仍会执拗如孩子?
这部影片里人是理想的人,而社会确实现实的社会,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这部剧的泪点。
回到作品本身的主线:唢呐,其实也不单单是唢呐,目前所有的民俗文化都面临着这样的窘境,就拿陕北说书来说,与唢呐何其相似,也何其不幸,。
焦三爷一直喜欢说得一句话:咱这无双镇离不了唢呐,这黄河岸边也离不了唢呐。他用唢呐婚丧嫁娶,他用唢呐品评德行,他用唢呐娱人悦己,就像所有的上一辈的传统民俗文化者,他是骄傲的,他认为: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已经值得我们肃穆了。
全片的高潮应该就是游天鸣吹唢呐与洋乐队的叫板、焦三爷泣血吹百鸟朝凤送别老老村长,皆是传统守门人,血色就已经以为着落败,最后散落一地的残破唢呐,尚能复原,而处于悬崖之畔的文化,将倒不挽。最后的结局完全不算结局,可却耐人寻味,更让人无限怅然。唢呐王寄予厚望的“游家班”支离破碎,为求生计,那些曾经的唢呐手有人断了手指,有人得了尘肺,生活不见血地凌迟了他们,说了句:我这辈子再也吹不了唢呐了,然后壮年先亡而未葬。
影片的最后,焦三爷放弃了治疗,出卖了家里的黄牛仍然心心念念想为游天鸣置办一套新家伙什。天鸣拉着牛去镇上的那天,雨很大,就像老两口的心情。他们给牛穿了三件蓑衣,欲言又止,却也只能倚着门楼,看着他远去的梦想,雨激起的水雾,挡住了视线,诚如焦三爷在生命的尽头也看不到唢呐的希望。
焦三爷走了,只有游天鸣一个人的百鸟朝凤做祭,远处黄河水滔滔而逝。表现手法加之天鸣的幻觉,焦三爷坐在太师椅上,背靠黄河,脸上却是一脸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然后落寞甩手而去,头也不回,就像远逝的民俗。
这个世界需要情怀,但却不会善待情怀,我既敬佩游天鸣,却也为他的孤独感同身受。他说:我给师父发过誓的。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游天鸣就像当初那个爱流泪的孩子,从未变过,只有他把誓言当成信条,而他的可爱,也成了他的枷锁。我不会看不起流泪的男人,因为泪水可能是甜的,可能是咸的,也有可能是厚实坚强的。
有个情节可能需要我们注意:文化局想要给唢呐做一个视频,最后却也无疾而终,映了当下的文物保护工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个故事有很多没有结局的事,对于民俗文化的题材来说,这却是最真实最传神的结局。
这个社会需要情怀,却不怎么善待情怀。当前中国正在流逝的文化很多,有情况较为乐观的,也有情况刻不容缓的。有利益勾连的东西被炒得火热,如唢呐,陕北说书这样纯粹的东西,只是苦了那些最后的卫道者,那些凭着一腔热忱仍苦苦支撑的文化人。不知道我有幸接触的那位研究陕北说书的教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作为一位人文学科学者,能找寻一片属于自己的,甘愿为之付出辛劳和汗水的研究领域,是人生一件幸运的事。”就算后来那些离开的人,我也可以理解他们,人是社会人,自然需要在社会上讨生活。
除了在这里诹点小文,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仍然希望自己可爱些,希望大家的脚步慢些,眼神在角落里多逗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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