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和朋友聊天聊到猫的事，我这才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回乡下老家，却没有看见那只已经十几岁的橘猫。它已经十几岁了，我想，怕不是已经死了吧？！我赶紧给在乡下的母亲打去了一个电话，没人接，我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不禁想象出过一会儿知晓那橘猫已死时自己的失落感。此时，我的脑海中竟浮现出关于这只橘猫的一幕幕来。

1

这只橘猫，是在我老家盖房子之前，姑姑送给我们家的。刚抱过来的时候，估计也就个把月。身上是很普通的黄白条纹，是一只没什么特别的猫。它刚来的时候，那可是刁的很呢，红烧鱼汁拌饭，嗅一嗅，几口下去便头一别，不吃了。农村里的小楼房一般都要盖上两三个月。房子还没盖完，这只小橘猫已经长大了。那段时间里，家里面堆满了盖房子所需的各种建材，有几根半圆柱状的椽子随意堆放在靠墙的沙发靠背顶上。一日下午，我和父亲听见堂屋中不知哪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处寻找后，我们确定声音来自于那几根椽子。掀开一看，原来是几只粉色的无毛小老鼠。我们立即想到了那只橘猫，于是把它抱了过来，准备把这老鼠给它吃。粉色的小老鼠眼睛都还没睁开，在地上一跌一撞地四顾爬着。只见那橘猫上前用鼻子贴近嗅了嗅，却又抬起了头，似乎并没有要吃的意思。接着，它又伸出前掌去拨弄小老鼠，反复几次后便跑去别处了。这可把父亲和我乐着了，这小黄猫连老鼠都不要吃，这可算什么猫嘛？！这件事实属稀罕可笑，以至于大家每每谈及那橘猫都要提上一提，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也就是在那年秋天，那橘猫初为猫母了。它在我家房子西山头堆放柴火的小屋中，生下了三只小猫。一只黑猫，一只白猫，还有一只和它一样的橘猫。只可惜和之前的小老鼠一样，那橘猫好像也不知自己生下的是何物，也不懂怎么哺乳。没办法，我只得把小猫们抱上楼，用针筒抽些牛奶尝试喂给它们，但小猫们却并不吮吸，结果没几日便死了。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也不懂怎么照料这刚出生的小猫崽（其实现在也不懂），必定是哪里操作有误，白白葬送了几条小生命。值得慰藉的是，那橘猫后来第二次经历生育的时候总算似乎是有经验了，都把小猫们抚养得很好。谁曾想到，那橘猫日后可是每年交配下崽，一直生到了十几岁呐（相当于人类的七八十岁）！不但如此，也不知何时将捕鼠学会了，我就曾亲眼在房子后门围沿处看到它嘴上叼着一只小灰鼠经过。

每年生一窝，从没断过~

2

小时候的我也不算调皮，但却总喜欢吓唬那只橘猫。我总是趁它蹲在场心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先慢慢地从它背后靠近，再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并且及其用力地用脚踩踏地面，使其发出急促的“嗒嗒嗒”的声音。受到惊吓的橘猫就像猫和老鼠里的Tom一样，脚底打滑着一股脑儿窜了出去。我这一套操作几乎每次都能得手，以至于后来那橘猫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见我就拔腿逃跑。

但这猫和我的母亲很是亲昵，因为母亲总是喜欢抚摸它并且喂它吃东西。记得有一年深秋，我和母亲在家中吃晚饭，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猫叫，“喵嗷~”，原来是那橘猫站在虚掩的门口正望着我们。

母亲抬头看见是那猫，便喊道：“咪咪来，来”。

橘猫看见母亲招呼它进来便踩着小碎猫步进来了。只见那橘猫的尾巴直直地立着，一会儿蹭蹭母亲的腿，一会儿又蹭蹭桌脚，一边围着我们打转，一边“喵嗷~”“喵嗷~”地叫着。

母亲夹了一粒青毛豆扔在地上，说道：“我们也没什么吃的，弄点毛豆吃吃好了。”

“这猫刁得很，毛豆它肯定不吃的，你看好了，”我说，“哎，妈，你看它肚子那么大，是不是又有小猫了？”

那橘猫不知是因为和母亲亲昵还是因为有了小猫，惯例嗅一嗅后，竟然大口大口地吃起那毛豆来。母亲很高兴，又夹了好多毛豆给它吃，想着既然如此，再试试青菜？这回倒是和往常一样，只是嗅了一嗅便毫无兴趣了。兴许那橘猫是吃饱了，又或者是发现这儿确实没什么吃的，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3

我长大一些以后便不再老是吓唬那猫了。有时候学校放假回到乡下，在小路上远远地看到那橘猫蹲在场心上，我便想上去也抚摸抚摸它，可它却都是还没等我靠近就起身挪到了别处。哈哈，这说明这猫起码还认得我呢（那时候我一般都要好几个月才回家）！我心想。有时候我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靠近它，然后慢慢地用手掌从它的脑袋抚摸到它的背上，可它却身体僵硬，似乎非常抗拒，要么就拼命地压低身子，匍匐着从我的手底下溜走。

因为那橘猫老是蹲在场心上，所以我每次回乡下的家里，第一眼基本上都是看到它。夏天的时候它总是四脚八叉地躺在场心上，一边不停地舔着毛（猫夏天会掉毛散热），一边肚子一鼓一鼓地大口喘着气，整个身体瘦得皮包骨，身上被舔过的湿润的毛粘在一起，这边一块那边一块。冬天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样子了，不仅身体圆润了许多，而且此时不能叫它橘猫，应该叫灰猫。因为太冷，橘猫经常钻灶口，整个身上都是灰不溜秋的。休息的姿势也不一样，应该是出于保暖的缘故，它会把前面的两只脚跪下，然后用身体盖住，尾巴也从侧面绕过来紧贴在身上。从外部看起来，那橘猫就好像没有脚和尾巴似的，仿佛是一个猫形的大印章掉在了地上一样。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放暑假回家，远远地看见那橘猫坐在地上，心里面也不由地亲切起来。可是走近一看却把我惊到了，那橘猫两嘴微开一呼一吸地喘着气，下颚一边耷拉着好长的一“根”口水，跟随着呼吸的节奏一上一下地动着。坐在门口休息的大奶奶看到我的惊讶便解释道：

“这黄猫年纪大了，牙齿掉了，所以口水掉成那样的。”

“哦，也对，这个猫年纪都差不多要十岁了呢！也难怪。”我说。

也是那个暑假，我和爷爷奶奶在场心上吃饭，看那橘猫过来乞食，我便随手扔了一块烤鸭骨头给它。它胃口倒似乎很好，大口地咀嚼起来。过了一会儿我低下头准备看看它有没有吃完，却只见它头偏向一边一甩一甩的，同时不停地用前爪在扒嘴里的东西。原来是因为牙齿掉了，烤鸭骨头卡在嘴巴里了。这猫是真的老咯！我心想。

老态龙钟的橘猫

晚上我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这回接通了。我问那橘猫是不是已经死了，母亲说，没有啊，前几天我还看见它的呢。我说，要不你回头看见它发一张照片给我。母亲连忙说道，没死呢没死呢，它要活到一百岁呢。我和母亲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二〇一九年正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