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告别少年

当我们告别少年

有几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风呼啦啦吹，香香跟着兴奋，满屋子乱跑。我躺在床上，所有的灯都关着，拿起手机不知道谁还醒着，想了半天谁也没打扰。

好像是最近几年的事，社交网络开始沉寂，我们开始习惯沉默。

很多事不想分享，也没有分享的必要。朋友分享的寥寥几条，都是关于工作。才突然有些感慨，原来除了社交网络，我竟没有了解他们近况的其他方式。

几年前送朋友去机场，看他走后给他手机发了一句我爱的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真心觉得，像他这么阳光的人，到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都会有很多朋友。后来他去了北京，越来越厉害，飞的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累。

有天他找我聊天，说我以前觉得你写‘人越长大越孤独’是句矫情的话，我无法理解你，我觉得我们身边会永远热闹，一定有人陪。后来发现不是这样，越长大精力越有限，要做的事多了，要顾的人就少了。

我问，孤独吗？

他说，才不是，我觉得可能是路走越远，身边人越少吧。

我拍案而起，说个大爷的不是一个意思吗。

他回复我哈哈哈哈哈哈。

我曾觉得他是我朋友中，最不会接触到孤独的一个。他有自己的事业，整天忙碌，却也没有疏远朋友，每个人都喜欢他，只要有他在笑声就停不下来。可就是他跟我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看，一个人有多孤独，是没有办法从他的性格里看出来的。

或许我们的人生就像是列车轨道，出发后轨道越来越窄，能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最初陪伴你的人之所以那么多，是因为我们都还站在列车站台上，彼此还没出发，才显得那么热闹。可我们又必须出发，即使执意，即使舍不得，即使我们把自己留在站台上，等来的也只是下一批要出发的人，热闹是他们的，不是我们的。

2.

当我们告别少年

我们不再脆弱了。

准确的说，脆弱在成人世界里，是一个很丢人的词。

谁也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起，世界不担待脆弱的。大致是因为你的脆弱没人在乎，又或者是生活逼着你一路前行，你必须藏起脆弱，才能不被时间丢下。

歇斯底里的时刻并不多，也或许是我们太擅长伪装。

困扰的反而是小事。

前几天刮大风，忘了关窗，醒过来晾好的衣服掉了满地，有件衣服落在绿植上，满衣服的土。我下意识用手去拍，泥土成了黑色的痕迹，怎么拍也拍不掉。晚上到家肚子饿的不行，可外卖迟迟不来，打电话才发现根本没接单。只好随便买了份吃的，泡了一个很难吃的泡面。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难吃。

其实我并不难过，也觉得没什么，但多少有些烦恼。

我是说，比起这些事情，有更多的事情值得我去困扰。比如工作上的不如意，比如漂泊的苦闷，可这些都没让我有丝毫的失落。

还记得跟一个年长的朋友聊天：人应该承认脆弱，再坚强。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前一步，假装坚强的人是很容易被打回原形的。我那时对这句话没有特别的感受，最近才开始领悟。

就像少年时让我们烦恼的，大致都是自以为轰烈的大事，从来不会是这种琐事。

可这也是为什么，当有一天大风吹过，晴空万里，你拉开窗帘，阳光洒进你的房间，你会有幸福感。就像是前些天我去到乡下，是记忆里的小雨，我忍不住大口呼吸，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3.

当我们告别少年

成长是我们不再咋咋呼呼，不再渴求轰轰烈烈，不再渴望故事情节。

感动我们的，从轰轰烈烈的爱情，变成看似平淡的亲情。我们也不需要用长途奔袭来证明友谊，只要彼此幸福就好。陪伴也不是时刻在身边，而是想要说话的时候，有人在听就好。

真的难受到不行了，真的在感觉到自己脆弱的那一刻，往往都是偷偷难过偷偷哭。只有在那些情绪泛滥的夜，才会找那么几个好朋友说话，而他们也都在用心地听。

最爱的电影里有句对白。

Mathilda问：“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Léon说：“Always like this.”

Always like this。

原本以为幸福顺理成章，没想到不幸和烦恼也一同降临。偏偏在幸福之前我们要走过一段漫长的路，这条路总是比年少时想象地苦些。我说的苦并不是困苦，而是生活总有持续不断的糟糕事烦恼着你，频繁又细微。

我原本以为生活的难，是一路过关斩将大战三百回合，却没想到生活的难，是你过关斩将的同时让你的武器生锈，让你的盔甲掉落，让你的马总是迷路。

那种我们要过五关斩六将横刀立马的情形其实从没出现过，我们在不断地战斗，要赢的办法竟是慢慢熬。熬过去，就好了。这居然是我们成人世界的普遍真理，并且是我们安慰人的唯一方式。

我们很少再说明天会更好，我们祈祷的只是明天不要这么糟糕就好。

挺住，就好了。

当我们告别少年。

当我们告别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