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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罩雾锁金山寺

云罩雾锁金山寺

作者: 我唐 | 来源:发表于2017-11-26 14:41 被阅读54次

    文字:唐国辉  唐玉兰  廖文丽 

    配图及说明:我唐

    云罩雾锁金山寺
    云罩雾锁金山寺

    崑山和尚是禅宗大师,小时候,并不知这是他的舍利塔,只是称之为宝塔。曾爬上顶去玩过,底座早被人盗掘,听说得了不少盐。

    金山寺位于全州县枧塘乡金山村委,建于明朝后期,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如今,金山寺除了隐约在杂草丛中的佛殿地基、几通碑刻和孤立在遗址南侧的两座舍利塔给我们留下了一点考证的实物外,很难再从当地找到昔日金山寺的资料了。

    金山寺建于何年?毁于何日?其中经历了怎样的辉煌与落寞?属于什么宗派?怎么会有那样一部珍贵的藏经?为何韩国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金山寺寻根摸底?与韩国的金山寺到底有什么渊源?带着这些问题,我们走访了附近的村庄及大量知情人士,考证了佛殿遗址里的断碑残垣,一座香火旺盛、钟声悠扬的金山寺便从废墟上支起身来......

    佛殿的苍凉变脸

    穿过枧塘乡黄家村向西一公里,就是金山寺遗址。金山寺已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而遗址却仍然寂寞地留在金山的东麓,任你残垣拍遍,徒留一串长叹。

    云罩雾锁金山寺

    这是山门。青石板一直延伸到门前的水塘。左边是水田和草地,右边是水田和篮球场。

    沿着一段石板路踏上石阶,经过只遗存两块条石的山门时,发现山门后右侧的泥地上俯仰着两通碑刻,仰着的碑刻字迹已磨灭,看不出任何历史信息了。

    云罩雾锁金山寺

    进山门前的平台。左边古青桐大樟树各一,青桐下有石碑凳一方。为夏日纳凉好去处。在夏夜听父亲讲梁山故事,佐以新出土的水煮花生,堪为良夜。一日午坐碑上,碑底嘘嘘有声,低头一看,一眼镜王蛇盘踞石底。旋合力毙之。右边为乒乓球台,地上石碑当年应用为台面。与球台平行的平台上有古樟古桐几株,枝干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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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门左侧一条路延伸至西瓜井。中有古柏夹道百数米,两边皆为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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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即是上殿。晨昏山门开合,多有经验。闭门木栓为一长圆木,穿入两端铁圈。小时候做此事有难度。上殿左边为宿舍,右为教室,在此读初一。)

    通过遗存完整的石基,可以看出该寺的历史建制。它坐西朝东,随着山势沿中轴线依次分布有山门、门殿、甬道及两侧小天井、中殿、甬道及两侧小天井、碑亭和上殿主要建筑,中轴线两侧则分布有僧舍和厨房等附属建筑十余处,组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建筑群。所有殿堂楼阁均以 两米宽的长廊毗连,只要一进入寺门,则晴天晒不着太阳,雨天湿不了裤脚,可通达寺内任何一处。

    穿过门殿,是通往中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天井,左边是棵古石榴树,右边是棵古桂花树。据曾经在此念过书的老人回忆,当时嘴馋,最喜这棵石榴树,树上挂满大石榴,看着涎水直流,可恨旁边住着先生,迟迟难以下手。那棵桂花树可以打下一百斤桂花来,树的直径有一米,可以想象它遮天蔽日的景象。如今,都已被刨根而去,难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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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上殿与中殿之间的天井。石板左右高台各一。左侧台上除石榴外,还种有棕竹一束。台左两间厢房围合,我住西头一间。右侧台上一古桂树,遮天蔽曰。上有枭鸟雄踞。台右两厢房,与左厢房南北对称,亦作职工宿舍。)

    从砌在上殿地基上瓦房墙壁里的断碑“方於明季年间修建”的铭文来看,该寺应建于明朝后期。寺庙建筑在历史的风霜雪雨中大多被毁,但寺庙中殿还留存到了2005年。据在此执教过的教师回忆,该寺中殿四周设有回廊,为小青瓦庑殿顶结构,内部木构架为抬梁式,由四根合拼的圆柱支撑,柱础雕刻纹饰,殿内青砖墁地,屋顶中心设有藻井,从藻井中 垂下一个木雕龙头,龙头两侧悬有铁钟。中殿主要供奉观音,两旁立有四大金刚塑像,观音背面供奉另一尊菩萨,殿内还塑有很多村民也说不上来的菩萨。菩萨有泥塑的,也有木刻的。龙头、悬钟、菩萨只在民国初年见到过,后来龙头不见,铁钟和菩萨被移存在两侧的小偏房里,最后消失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革命热潮之中。2002年,县旅游局有工作人员曾陪同韩国友人来金山寺考察。据黄家村民说,他们带来了三台摄像机,拿着一本发黄的老书(书上是竖排的汉字),按图索骥地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最后在中殿南面梁枋上发现了什么,当时他们非常惊喜,看了又看,还挺满意。当2010年韩国全州市市长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了。中殿被定义为危房,于2005年撤校之后,已经拆卖。据说那年一共卖掉了八个大柱础,那些有着雕饰的梁枋和雀替被请来拆屋的黄家村民收藏,其余的木料废弃一年之后,卖给别人做柴烧。据买去的人说,那梁枋为横截面0.4米×0.6米,7.6米长的方料,是附近盛产的石槠木做的,硬度很高,用斧头砍,它都纹丝不动。历经四百多年仍这样结实的构件,会倒吗?大约就是青瓦椽皮有损坏吧,如做维修,工程也不算大。况且,学校已经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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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阶上即为中殿。五开间。中间东西贯通为主,左右各二为次。左右两开间南北分割为八间。东西前辟走廊,合抱大木柱支撑。曾住紧邻中开间东头一间。东头走廊南端用为厨房,生平第一次生火做菜,一个鸡蛋内外各半,那年大概五六岁吧。台上左方的石条,因淘气而被罚跪过,围观者众。)

    而今站在昔日建造华丽的中殿上,两侧只余两堆巨大的残砖瓦砾,还有一些小柱础。让人感觉怪异的是,旁边扔有一顶归一和尚墓塔的风檐,据说,当时连那两座舍利塔都要一块卖掉的,但不知有何变故,这两座舍利塔总算保了下来,这顶风檐便被留了下来,弃置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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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东看,上方的屋子为山门和前殿。左为教室,左为宿舍。写有字的砖墙以前应为木花窗隔断。中间的山门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宏大。下方右边的石础应是我住的开间边的。两石础间应是供奉观音的正中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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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从碑亭南端看中殿。与我同一开间隔开的房里住过一位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名字不记得了。他父亲地主出身,管后勤。床底藏有一大块沥青。我们偷偷砍下一块,用火在锅中熔化,准备去厨房找块平整的青石板,将熔化的液体倒在上面,再用刀切划出手枪来。可那天出了意外,在去的路上他摔倒了,下巴和脖子上沾满沥青。他尖叫着冲往厨房里的水池,将头浸泡到水里。小伙伴们都吓呆了,当晚迟迟不敢回家。后来他便不见了。再见时是在一次公社的小学作文竞赛的教室里,下巴和脖子上留下长长的疤痕。)

    登上甬道的青石踏步,可到达碑亭。碑亭为全木结构,四面中空,瓦面四面倒水,由四根大柱支撑木构架,与中殿一样设有藻井。亭左右两侧设有石踏。目前,在亭南还立有一通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立的“恩赐禁碑”。该碑刻坐北朝南,青石质,高1.75米,宽0.78米,厚0.18米,基座长1米,宽0.60米。内容是县州府颁发了十一道禁款,维护该寺的田地山场。亭的北侧,还遗有两通碑刻的基座。据说,西面亭外还曾经卧有两通大碑;北面则是一排碑。八十岁以上的当地老人在此地上过小学,他们回忆起,此亭被称为八角亭。该亭可能是在刚办学校的时候被改装成了“正房子”,做了教室和教师办公室。后又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被拆,当时黄家村村民就从这里抬了五通碑去填桥。如今这些石碑还在黄家的水沟上架着,被村民们日夜踩踏,字迹越来越模糊,有块千人塔墓碑被老板相中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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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台阶便是碑亭。四周亭廊宽阔,天气晴好,天井干燥时,其正面可用为舞台。记得兄长在台上表演过快板。1978年左右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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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东北角往西南方向看碑亭。一次放露天电影,放影员为一小伙,满脸豆豆,在右下角处的厢房走廊下用香皂洗豆。厢房东头第间住一食堂工友,老大未娶。某年河南荒灾,逃荒者众,留下一妇人,但不久还是走了。某夜来一女巫,在此演示扶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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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东南角看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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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往北看碑亭。图中碑前原为南厢房一列,隔亭与北厢房呼应,亦房亦墙,围合寺院。南厢房为仓库,一日潜入,只见地面鼠洞棋布,硕鼠如猫,小鼠成群。后毁于一场火灾。学校创收,让学生漫山遍野收集松果,聚拢在南厢房西头第一间烘烤。一时疏乎酿成此灾。当时提水参与过扑救,刚来此借读的表舅表现神勇,弄得满脸漆黑,得到校长表扬。但房子和松果都付之一炬了。今年见到表舅,跟他提起此事,他说不记得了。此处后来用作食堂分饭之地。炊事员把蒸好的盒饭搬运于此,各人认领。老实说来,我曾在此偷吃过几次别人的盒饭,我是有罪的人。那时似乎每日两餐,朝九晚五,少有肉荤,饥饿是记忆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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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中上方的平房处在寺外,是两个教室。初二上期在右边一个读书。室外是一乒乓球台,那时来了几位选送中专的年青人,十八九岁,着装新潮,竟有穿连裙者。去中专前来此见习。其中一女子丰乳肥臀,青春逼人,看她打球,看着看着,唤醒了潜藏的青春,也就是丽娘的游园惊梦了。那时应是班长吧,负责每晚自习的气灯。打气灯是样技术活,套上白色灯罩,拧开关让汽油淋湿沙罩,点火后急忙充气,充着充着便白炽亮堂了。一间教室挂一盏就够照明。一曰竟打不亮气灯,只好请来班主任。主任请自示范,但依然未果,情急之下,一脚将灯踢出五米开外。他出身行伍,脾气火爆。一日自习吵闹,违规者先罚跑步,寒冬腊月天气,大家穿着棉衣棉裤,在门前干涸的水塘中跑了十几圈,然后抓回到大桂树天井绕树跪围跪,每人赏三个巴掌。从此主任形象更为高大了。在这教室里,母亲教数学兼教音乐。她做民办教师,每月领十八块钱的工资。她教数学的情景全模糊了,教唱的一首歌记忆犹新。这歌名叫《唱得幸福落满坡》,她将歌谱歌词用毛笔抄写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挂在黑板前,一句一句地教大家唱。那歌声至今回荡在耳边:

    南山岭上南山坡

    南山坡上唱山歌

    唱得红花朵朵开

    唱得果树长满坡

    唱得果树长满坡 长满坡

    ……

    这是我在初中时期学到的最优美的歌,曲词皆美。)

    上殿的台基最高,也最阔,殿内为三合泥墁地,现在房屋的屋檐下还剩有一排小柱础。该殿为砖木瓦结构,中间全是立柱,没有隔墙。在寺为学校所有后,改成男生宿舍,后又修成教室,墙壁里还砌进了很多碑的断面,现仍然可见,且铭文字迹大多清晰,可惜只是断文,失去了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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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图为上殿。记忆中很模糊了,似乎见到时已是残垣断壁。一次打到一条大蛇,大得蛇皮可以用作封二胡。后来砌成一排教室。当时并没注意到有这么石条,应是上殿的地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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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碑亭,上方为上殿位。背景的山坳处有一处水库,寺前的黄家村的四个女子下水洗澡,全部溺水而死。水库上方的山上是挖野葛根的好去处。一次趁母亲外出,与小伙伴上山挖葛根,中途听到母亲的呼减声。急忙收兵返回,被母亲一脚踢翻,滚进路坡下的沟里。我自知逃课理亏,似乎没怎么反抗。现在想来,这都是饥饿惹的祸。吃不饱,饿的慌,是常态。山上的野果野菜,田里的田螺泥鳅,沟里的野鱼野虾,还有那家鼠田鼠,都成了填肚的食料。)

    从民国至此,寺庙建筑已基本消失殆尽,现在所剩的建筑,都是后来重建的了。本来历经风雨战火的洗礼仍岿然不动的中殿,也消失在当今人们强烈的欲望里。信仰被摧毁之后,神灵纷纷走下神龛,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欲望。信仰体系急需重建,这就是中国当下的民间。金山寺长叹一声,在历史的阴影里侧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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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寺东远眺的图景。对面的山坳是通往外公社的近路。半路上串有我的村庄。一次母亲去公社开会,黄昏时依然未归。我就在山门前的平台上眺望。那时六七岁,视为真好,山坳间的石径如带,如豆的行人历历。一位大人见了,说,你妈该回来了,下坡的那个就是她。从山坳到寺门,得花上半个小时。但心里有希望,肚子就不会那么饿了。我没吃饭,母亲也没吃饭,一家人等她回来。那天她天黑很久才回来。这山径我丈量过无数遍,穿过黄家村便是数不清的石阶。石阶的右边是黄家村的禁山,丛林密匝,阴森可怕。石板路上常蠕动着的百足虫就是从密林中的腐叶中爬出的。读初二的时候放暑假,挑一担东西回村里,同行的不是家人,是同班的同路的几个女生。那时男女同学,但少有言语,尽管我还是班长。爬坡将半,气喘汗蒸,一女生主动提出帮我挑一程。那女生高挑黑瘦,一口气帮我挑到山坳的大树歇脚处。那年母亲考上师范离开金山寺,我跟着父亲去到另一学校,不知现在帮我挑担的女生过得可好,没想到这就是永别。)

    从辉煌到落寞

    金山寺始建于明末,最繁盛的是清初,康熙至嘉庆年间应该是它的鼎盛时期。清朝建国一开始,就出现了几位好佛的皇帝。顺治好参禅,康熙也视佛门为风雅之地,外出喜欢游名山,住名刹,并赋诗题字,佛教继明之后仍旧繁荣昌盛。据统计,清初大小寺院有八万余座,僧尼有十几万;清末,寺院几乎遍布全国各村镇。城乡寺院庵观就有88座。仅龙水乡,昔时就有寺观达30余座。而金山寺是众多寺庙中建寺较早的一座,寺院占地面积达6000平方米,建筑规模宏大。自清初到乾隆年间,就有五通以上的碑刻上带有“恩、荣”两字。“恩赐”就是帝王的赏赐。丢弃在厕所边断为两截的“恩免功德碑文”碑刻,为刘公恩赐碑,碑文勒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其中的“我开国世祖,当今皇上,皆深敬三宝旌崇道德,御赐宝钞建寺安僧,均免杂役,皇恩浩荡”,“皇上官府恩德毋得嫉妒”两句,就很能说明当时金山寺受到朝廷的重视程度,和它的规格之高。现立于碑亭的“恩赐禁碑”碑刻,碑文勒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其中的“该金山业林于大清初年僧大心自悦师徒齿积钵资建立创置田地山场等业,谨守清规,前任尚、刘、徐三公均免杂项差务,颁发告示碑文禁革勒索诸弊俗,静僧安林”,透露出了在此之前还有三通恩赐禁碑的信息。有一通碑刻立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发现左上角留有一个“皇”字。由此可见足有五通体现“皇恩浩荡”的碑刻。为了保存这些珍贵的碑刻,该寺特意建造了一座碑亭。朝廷的重视和保护,民众的追随与信奉,香火自然旺盛。

    云罩雾锁金山寺 云罩雾锁金山寺

    (恩赐禁碑及碑文)

    当地百姓还流传着“走南阳,学礼仪;走金山,吃饱饭”的口碑。南阳寺在以前的朝南乡内。金山寺当时的良田就有两百多亩,百姓说只要你走进金山寺,就有吃不完的饭,直到你把碗反扣,才不会给你添饭,不要说谢谢,下次还可以去吃,足见当时的盛况。有一断碑上也勒有“吾里金山寺素称丰盛为全邑第一”的碑文,可见,“走金山,吃饱饭”,绝非虚言。金山寺的山场业林也很大,从金山延伸到了南边的猫儿山。陈公的“恩赐禁碑”的禁款上写有“禁近地妇女不得藉采野菜为由,入该寺田地山场界内”,“金山田地判佃耕种,照额供租,不得抗欠及私行典当”, 可见金山寺家大业大,有了官府的保护,景象繁盛,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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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一和尚舍利塔。位于寺之南,崑山舍利塔北。图中右上角樟树处应为食堂后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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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崑山舍利往东南望。右边林木茂密处为猫儿山村。住几户人家。村有古樟,巨大无朋,需十几连手方可围合。不知尚在否?村有杮树,摘回几个放柴房草堆中,经一冬而苦涩。正面高山产甜竹笋,去过一次,去早了,竹笋刚冒尖尖角,无甚斩获。曾跟母亲上山砍柴,六岁年纪,担柴吃力,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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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前水塘。远处村落为黄家。塘水源自寺后水库,春夏秋三季蓄水,冬季干涸。因为水库水塘养鱼,冬天放水分鱼,属黄家村所有。夏天偶在塘中玩水,因水深,学校禁泳。)

    金山寺曾有一片“千人塔”(比较矮小)及三座墓塔,其中一座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大兴水利时弄去修水沟了,另外两座保持较完整,一座为金山归一和尚墓塔,另一座为崑山和尚墓塔。归一和尚墓塔位于金山寺遗址南侧约30米处,为三级石塔,造型简单朴素。崑山和尚墓塔位于遗址南侧约50米,与归一和尚墓塔相邻,为五级石塔,平面呈六边形,整座塔造型美观大方,纹饰繁缛,雕刻精美且内容丰富,具有较高的历史和文化价值,从雕刻的纹饰和做工来看,该塔耗资较大,没有一定的财力和规模的寺院是无力修建的。它是崑山住持提前十多年为自己修建的,期间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年,由此可见寺庙当时雄厚的财力。此阶段大概就是金山寺的鼎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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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一和尚舍利。塔后的山坡地为学校所有。每年春天,雨后春笋漫山,多为细小烟竹笋,是充饥的好食物。提篮挑担,全家老少出动,剥出的笋可醃满五六个瓦坛,可食用到第二年春天。酸笋炒腊肉是当年的美味,多半是肉少笋多,几片薄薄腊肉不过是个点缀。山上高大乔木多是松,松下为低矮的灌木丛,可食的野果除刺莓外,多是夏秋的毛栗。毛栗是具体微的板栗,一球的刺,熟后会咧开,露出金黄的果实来。摘回来可煮可炒,味与板栗一般。那时读书兴自带柴米,曾与一同学上山砍下一棵松树,砍时贪心求大,砍下去枝后,将其抬下山十分费劲。抬进柴院卸肩时,小伙伴先我一步卸肩,致我肩头忽然受力,隐痛至今犹新。)

    根据崑山和尚墓塔后的碑刻记载,当时寺院的和尚有44人,法眷9人,其中监院(当家)就有三个,一般的寺院只设一个,说明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寺院。寺大规矩多,责罚也严厉,恩赐禁碑上有“不肖僧造费佛产,里排人(当地居民)等呈禀前任某公,驱逐另择本庵”(这大概也是分寺九练寺的来历),断碑上有“而明松不守清规”“以致连名具控”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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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赐禁碑。)

    如此大规模的寺院,做佛课就得有“教科书”——佛经。一本由明惠王选侍王氏发心重刊,明代高级官员陆光祖、钱谦益、周天成、吴崇宗及其他信徒助刻,约在明万历十七年至清顺治十四年(1657年)刻造的私版藏经《万历藏》便落户金山寺了。此藏经全藏678函,千字文编次天字至鱼字,共收经、律、论、集、传等1659部,6234卷。如此高规格,庞大完整,而且全国少有的藏经能落户金山寺,又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它的声名和繁盛。该藏现移藏于山西省宁武县文化馆,部分卷册内盖有“广西全州金山寺常住”的长方形图记,是唯一可考的文字资料。

    咸丰年间,金山寺开始走向衰落。有断碑记载“国课香灯难济,向各甲典当佛田”,说明当时财力有点不支了;住持也“圆寂归西”,寺院一时没了主心骨,正是伤心时候,“咸丰四年又遭兵匪”,更是雪上加霜。此次“兵匪”是指咸丰四年(1854年)八月,升平军(亦称红巾军)邓正高部自灌阳入境,与全州知州苏凤文大战于沛田。同年十一月,邓正高部进攻全州城。“遭兵匪”,可能是寺院遭到了洗劫,或者被兵匪驻扎过,总之,给了伤痕累累的金山寺又一记重拳,加剧了它的衰败。

    但在对面黄家的水沟桥下,发现一通大清同治五年的碑刻,是临济正宗第四十世住持的墓碑,能够重新为住持立碑,说明当时寺庙并未完全衰败,还保持着一定的规模。

    到了光绪十六年(1890年),西学开始进入全州,有英国基督教徒来全州城设福音堂,办学校。中国的佛教逐渐式微。

    众多残碑上记载的“卖本庵廖姓山场”,“卖尔能李家田一坵”,“卖土桥土路六坵三工”,“卖……”,这样崩塌般的衰败,实在令人心悸。虽然这些残碑上找不到具体的年份,但可以推断为光绪时期。越来越多的兵灾、自然灾害和严重的疫情,清廷自身难保,也就无暇顾及寺院了。从断碑的字里行间,可以读出无奈和悲伤。

    清末民初,社会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政体改变,西学输入越来越多,使出世思想和僧伽制度受到冲击,禅的思想和生活,就是想保持强弩之末,也不那么容易了。据黄家村86岁的黄於龙说,他十多岁去金山寺玩的时候,就已经立了学校,他是在那里读的小学。当时还有一个“三斋公”(和尚),是石塘乡塘背村乡所山头村的。他自己种点田地维持生活,住在金山寺的一间小房子里,但后来还是给赶走了。

    民国27年8月,民国政府在金山寺创办了县立国民中学,后称之为“国中”,为当时培养了一批教师。民国33年,蒋文度任全州县县长之后,其兄蒋槐生任绍荫乡公所乡长,驻进金山寺。后来将国中排挤走了,又办了高小。解放之后,初期立高小,1958改为金山初中,期间1963-1964年办了两年农中,之后到了九十年代撤并初中的时候,改立小学,直到2005年将学校撤走,随之将中殿拆毁,金山寺就完全被废弃,成了一座荒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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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门。小时觉得门很大,现在看来门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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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房改为敬老院。)

    民国时,归一和崑山的墓塔都被盗。黄家一位小学生顽皮地将裸露在外的崑山和尚的坛子打烂,发现了一坛子盐,崑山还留有一个头,之后很快便腐化消失了。崑山和尚墓塔的右上方有一个“千人塔”墓坑,是一般和尚的墓地。深达4米,面积约有30平方米,很多村民都见到过坑里的坛子,略带白色,也被他们一个不剩地打烂了。所有的墓塔都不见了。大约在和尚走了之后,被黄家村民给垒死用作地了,现在又因打工热潮,地被遗弃,杂草丛生,墓坑很难辨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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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盗挖的崑山老禅师舍利塔。)

    都说“深山藏古寺”,就算寺庙消失了,周围的环境也能够残留下来的,但纵观整座金山,既无深山,更无幽径,只见灌木丛生,一片荒芜,换谁,也不相信这里曾经活跃过一座宏大的寺庙。恩赐禁碑上记载此地曾经“树木阴翳,山青水秀,不但壮梵刹观瞻,且供僧人食饮”。该寺是用枧槽引水用的,一股清泉自金山半腰的石穴里汩汩流出,常年不断水、少水,曾经供应了一千余人的饮水。寺北曾是松树和茶籽树,寺南曾是十多亩的桃树。待到春暖花开时,纯净洁白的茶花,争奇斗妍的桃花,蜂蝶翻飞,香气袭人,该是一座多么热闹又赏心悦目的奇山。黄家村民说,2004年烧地边的时候引发了一场火灾,烧了松树和茶籽树。后来,周围的古树及寺内古树,全部被卖掉了。寺外的古树是作为木材卖的,我们想去找树蔸看看,谁料想,那些树蔸也都给刨了,掩埋之后又长了草,已经了无痕迹,落得个荒草萋萋,心也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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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的山门。很有感觉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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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瓜井。驿路上的一口井。小井饮用,大井洗凉。砌砖围合,以方便女子过路。以前没此围墙,女子经过时会大声喊:有洗澡的么?男人们会应答:没有。女子于是走过来,男子们泡在水中哈哈大笑。女子发觉被骗了,红着脸大骂着“封门砍脑壳的”扭头走过。男人们会笑得更欢。男人洗澡全都一丝不挂,彼此坦诚相见,且大且小一目了然。炊事员的且小如指,凉水一浸更缩为一指节。但他并不自卑,每次洗澡都要品评别人一番。大家知他是单身公,怜其活儿无用至今,不跟他什较。只是一次有些异常。一个从桂林来的中年男人被我领到西瓜井。他矮而肥,脱光衣,如同弥勒。肥而白与众人的瘦而黑对比鲜明,西瓜井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起来。更奇怪的是他穿着内裤洗凉,这样明显的不公平不坦诚,让大家觉得彼此间有了隔膜。洗完后,他转身对着高地,用浴巾围着下身,将湿短裤退下,换上干净短裤。这让大家更觉隔膜神秘。他是为外公平反的事来的,应是外公以前的朋友吧。外公曾是一所小学的校长,文革时被活活斗死,邓公上台后平反。还有一次洗澡的场面浮现眼前。洗澡的是两名学生,其中一名为校霸。能成为霸,一要有背景,二要有力量。背景无非是有亲戚在外做官,力量来自强壮的四肢和野蛮的作派。这两者他都有,所以连洗澡都与众不同。一般人用肥皂,他用香皂。且洗干净后还会全身擦一遍香皂,待泡沫干后,穿上衣服,这样全身散发出香皂的味道以吸引异性。后来他的确娶了个方圆几十里最媚的姑娘。后来农转非进城做了工人。后来逞强为人出头被人用铳射杀了。我洗完澡,照例要用一个水壶提一壶井水回去,井水如西瓜清甜冰凉。厨房水虽来自山泉,但途经约一公里的开放式枧槽,槽上蚂蚁毒虫长蛇爬行,进到厨房水池,已不那么干净,且夏日阳光炙烤,也没了冰凉的滋味,更不堪的是山泉源自山谷一古墓,从墓口流出,饮之幻出不好联想来。所以夏日的饮水多取自西瓜井,这活多由我承担,中午傍晚各一次,我乐此不疲,因为趁机可玩水消夏。那水如冰凉爽,赤身进到水中,如烧红的铁条浸入水中,发出嘘嘘声响,全身顿时清凉了。提水回寺,虽一路骄阳,到家时仍觉骨头冰凉。母亲看到就骂:又贪玩,嘴皮都乌了。)

    云罩雾锁金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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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韩国金山寺的佛学渊源

    金山寺的佛学宗派当是属于临济派。宋以后,禅宗五门,就只剩下临济和曹洞,形势是“临天下,曹一角”,寺院几乎都成为禅林,禅林几乎都成为临济。临济派创始人义玄法师住持临济寺,在接引学僧时,对其所问不做正面回答,只以棒打加口喝来促使对方省悟,成语“当头棒喝”即源于此。义玄提出“三亥”“三要”“四料简”“四照明”参禅宗旨,禅风以“单刀直入,机锋峭峻”著称。

    崑山和尚墓塔后的石碑上竖刻着“传临济正宗第三十七世嗣祖沙门续金山上崑下山仑老和尚之墓”,横刻着“临济正宗”和“金山义林祖师传脉源流法派”,右边刻着从第三十世到三十七世老和尚名号,共13人,可考的第三十世天童山密云和尚,是临济正宗法系传承中的第三十世禅师。由此,可以了解到该寺佛教是属于临济宗派。从“ 諵语”残碑(諵,即责骂)和“德芳主持殴伤”等只言片语中,也可以窥见临济宗派的风范。而且从“义林”二字可以看出,当时的金山寺是探研佛教义理的园地,佛学研究的气氛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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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在偶像面前长跪不起,小心偶像倒下来碰死了你们!在我的眼里,你们与佛祖并没有两样。佛祖就是你们,你们就是佛祖!”这是我们最喜欢的临济语录。厕所的台级中有一些“敬录”碑,可惜看不到所记录的内容。韩国金山寺的宗派属曹溪宗,“曹溪”之名取自中国禅宗南宗创始人慧能传禅之地“曹溪山”,故称曹溪宗。后来由中国临济宗传入者也用曹溪的名义传禅说法。因此,与我们的金山寺的佛教也可以说是同宗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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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国的佛教本来就跟我们的佛教有着很深的渊源。远在元武宗至大年间(1308-1311年),湘山寺的铁山长老曾到高丽国去化缘募捐。高丽国王在至大四年(1311年)派专使从朝鲜半岛出发,历经千山万水,不远万里给湘山寺送来了六件宝物。为什么高丽国王要赠送这么多贵重的礼物给湘山寺呢?据韩国的历史记载,说当时有很多高丽人在我们全州生活。我们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毁于战火,已经无法查证当时的真实情况,但这样的交流是客观存在的,不是随着文字的消失就能抹去的。

    那么,为什么韩国的民间人士乃至官方对我们的金山寺如此感兴趣?他们在一片废墟里寻找什么?他们手中的书是本什么样的“武功秘籍”?是否是我们金山寺的和尚们游走到了他们的金山寺,带去了我们的种子?抑或是他们的臣民云游到了我们的金山寺,落下脚来创立基地?我们的万历藏为何又流落到了山西省宁武县的延庆寺,而不是韩国?

    不过话说回来,中国佛教的很多宗派的法脉依旧在现代韩国社会得以延续,韩国佛教比中国佛教较早经历现代化进程,他们的经验和教训,对我国佛教的健康发展,具有很重要的借鉴和启发意义。

    2010年9月3日,我们跟韩国全州市签署并交换了关于加强交流的意向书。根据意向书,两个“全州”将在历史、文化、旅游和体育等各方面,加强交流与合作。而金山寺作为两个“全州”关注的热点之一,将担负起桥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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